此刻二楼雅间柔草里,茶香缥缈,对坐着两个年轻人,一个玄衣黑袍,鼻梁高挺,容颜俊美却气质冷峻。一个白衣素带,清素旷达,容颜如牡丹国色,却面色苍白,气质清雅,压下这份骨子里的艳色,多了些远离尘世的仙气。
两人同看着台上花旦,花旦娇媚扬袖,正面带春情唱着词。
玄衣青年道:“今日怎么想起请我看戏了?”
师霁玉道:“许久不见,让你配合一二。”
薛若舟立即了然,冷峻容颜却未曾改色,“引蛇出洞?谁又盯上你了?”
师霁玉淡笑不语,手持茶盏,慢声道:“只怕是来者不善。”
薛若舟眸子里漏些笑意,若是姑娘们在这里,怕是会心动,只不过知根熟底的师霁玉见了,就知道他又在想什坏主意了。
“若舟你武艺高强,一会儿就全仗你扶持了。”
薛若舟瞥了他一眼,“霁玉,论武功高强,我不能和你比啊。”别看他总是一副病弱公子的样子,一把纸扇在手,怕是没几个人能够伤得了他。
师霁玉:“我不便暴/露。”
薛若舟挑眉,没继续说了。虽说从去年开始,他有意接近太子派系,两人因政见不合,逐渐地相会也少了,不过他们同样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这也算是守望相助吧。
毕竟,能有这样的一个心意相通的友人,终此一生,也许再也难觅到第二个。
台上花旦娇滴滴语惹人怜,奴奴二字念得人胸潮春水满涨。这是一出男欢女爱,男情妾意的喜剧,更在俊俏的小生上台搭戏时,整个春雨茶楼都轰然喧哗,场面一度热闹得不行。
师霁玉听着柔美的唱腔,蓦然地眼角触及那花旦袖底的一丝寒光,在日光下反射过来正好在他们这个角落。师霁玉和薛若舟同时察觉,而薛若舟更是眼尖地看见了那花旦眉眼所向的位置,看到了一张俏皮清纯的脸蛋,一颗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索姑娘。”
师霁玉也看到了,正含笑奕奕地侧首,和身边另外一个女子说话的索浅浅。那女子仿若枝头海棠,说不出的风流韵味,凤眼妩媚,正是那顾镜奴。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花旦笑得越俏,唱腔柔美,往右墙边的舞台而去,她脚踩高跷,灵活无比,就连慕朝卿也发觉了她的异常。旁边一桌上的浪荡子似乎认出了这位花旦,脸色变得很苍白,在那花旦唱到高/潮片段,满场皆醉在她柔媚唱腔,掌声如雷阵起时,她忽而趁着所有人不备之际,从宽袖之中拿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刺向这位浪荡子。
“胡鹏,你去死——”
那浪荡子被吓得直往索浅浅她们这一桌来。花旦显然想要索命,冷冰冰地看着那浪荡子,不管不顾地过来了。索浅浅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那浪荡子抓住要往花旦身上一推,她背后一寒,自尾椎骨到天灵盖都是两个字:要命!
第31章 受伤
慕朝卿脸色也不太好看,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意外,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露出武功,也在这稍纵即逝的机遇之中,他眼风撩到了同时从二楼轻功而下的两个美男子。
可是晚了一点。
这花旦是个练家子。浪荡子人不行,力气倒是挺大,旁边人都在惊呼!
慕朝卿暗中手指别起一块糕点,趁混乱之中砸向那花旦持匕首的手臂。
花旦吃痛手偏了,却把那匕首攥得更紧,痛恨地看向她们。
就在这时,那花旦感觉到了一股危机,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挟面前的这个少女,逃出生天再说。可惜,慕朝卿已经下意识地护住了索浅浅,为了不暴露在师霁玉面前,他没有使用武功,因而代替索浅浅被那匕首伤到了手臂。
琵琶袖都被刺开,雪白的手臂上一条痕迹,血珠扑簌地冒了出来。
也在这时,玄衣冷峻的青年男子一脚把那花旦踢在地上,茶楼里赶过来的剽悍护院立即把她给押住了。
浪荡子胡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会儿发现没有了危机,又抖擞了起来,“贱人,你想死……”
一双清凌凌的墨眸望着他,如同地狱般阴冷。
他立即捂住嘴,不敢说话了。
“顾姐姐——”
被她抱在怀里的索浅浅从慕朝卿怀中脱离,看着他受伤的手臂,小脸都苍白了。
慕朝卿娇弱地摇头,“没什么,皮肉伤,浅浅你没事吧?”
“浅浅。”师霁玉走了过来,望见慕朝卿手臂上为护着索浅浅而落下的伤口时,秀丽如黛的眉宇轻微一颦,随即和旁边已经过来的春雨茶楼的掌柜道:“让个姑娘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关心则乱的索浅浅也忘记了剧情,插嘴说:“不用,借个地方给我,我帮顾姐姐处理一下伤口。”
师霁玉看了一眼她,没说话。那掌柜急忙让人驱散了满堂的客人,带着索浅浅和慕朝卿去后院处理伤口。
薛若舟在旁边若有所思,望着索浅浅小心翼翼扶着的那个少女,在他身边道:“索姑娘身边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闺友?”
师霁玉眼眸愈深,“最近。”
“跑什么。”年轻公子温雅地看向脚往外面迈的浪荡子,语气很轻,偏偏听得这胡鹏有一股索命的紧张。
他嘿嘿弯腰笑,“大人饶命,我……”
忽而旁边死气沉沉的花旦察觉到了什么,惊声娇语:“您是麒麟公子……?”
她忽而不顾那护院的禁锢,挣扎着,一张涂抹脂粉的脸蛋滑落清泪,“素闻公子清正严明,求大人给白英一个公道,胡鹏仗势欺人,害得奴家家破人亡……”
她正欲说下去,却望见年轻公子一张面无表情的出尘面容,仿若云端的仙,俯瞰尘世的佛,分明没有半点对她的慈悲。
她声音就渐渐地下了起来,也绝望了起来。
“你认得我?”师霁玉淡淡地问。
花旦感觉一滴冷汗从额头上落下,眼前的公子还是不动声色,显然已经怀疑了她。她委屈地解释说:“从前便有人告诉奴家,麒麟公子容姿出尘,乃是世间的仙人,第一眼看到便知晓了。而且……市井之中有您的画像。”
花旦重重跪在地上,磕头着,声若泣血。“求公子帮帮奴家,奴家便是死也甘心。”
“那你就去死。”
花旦睁大了眼睛,匪夷所思的看向说话的年轻公子,像是不敢信相信,这话是他说出来的。
白衣公子有些病态地咳了一声,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面荡漾着冰冷的情绪,低垂着看地上的花旦。
“你和他难道不是一丘之貉,方才还起了杀人之心。难道被你伤到的那个人就不可怜?”
花旦两股战战,泫然若泣的眼泪滴落在面颊上,整个人傻呆呆的。
又听见他说:“我身无官职,并非青天大老爷,你要我替你伸冤?是谁想借你的手捧杀我?”
花旦低伏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瓷,颤抖着唇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旁观的薛若舟走过来,“既然敢做,到这会儿不说了?”
胡鹏忍不住说:“两位大人,草民是无辜的啊,这白英养父养母一家欠了我家五十两银子,草民去催银钱时,两人上吊死了。草民还嫌晦气呢。”
“你胡说,明明是你,我小弟死得好惨。”花旦又哭了起来。
胡鹏:“你小弟鬼影都没见着,我还怀疑他带着钱财跑了!”
师霁玉拍了一下扇子,扇声噗噗。“安静。”
花旦和胡鹏瞬间都闭上了嘴。
师霁玉问:“可找到了你小弟的尸骨?”
花旦沉默了,眼泪吧嗒地落。“未曾。”
师霁玉又问胡鹏:“普通人家一年也用不了十两银子,你为何要借这么大一笔钱款给白家?”
胡鹏嘿嘿一声,小声地说:“草民家里是子钱家,只要人家有东西能押,谁来都借贷。这不,白家有这个贱蹄子在,每月银钱都五两。”
“说实话。”
胡鹏脸色难看地说:“那白小弟手里捏着我一个阴私,草民不得不借给他。”
“白英,你家小弟最近有什么异常?”
花旦颤动着嘴唇,“奴家不知道啊。”
胡鹏忍不住了,“什么不知道啊,咱们前不久才上了公堂,白小弟成日地混赌坊,还勾结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怕是你老父老母就惨死在他的手下。五十两银子都被他白得了。”
花旦冷冰冰的视线射向胡鹏。若不是借钱给小弟,怎会发生这种事情!
师霁玉看着他们两人,嘴角撇开淡漠的一个弧度。“送官吧。”
花旦失望地看向他。胡鹏却觉得晦气。
“一个话里话外都是谎言,还欲杀人灭口,一个放贷,到官府里慢慢说吧。”师霁玉看了一眼茶楼掌柜,对方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索浅浅扶着慕朝卿出来时,就听到这道声音,不由皱眉,好在她们走出来时,师霁玉那边已经让茶楼的掌柜扭送两人去了衙门。
“玉哥哥。”索浅浅正想问一句是怎么回事,看着那两人不甘情愿地对骂,且被护院拉着出去。视线又看到了旁边站着的薛若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