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言玥习惯说一点话，即便神灵并不是一个好的谈话对象，至少祂是一位很合格的听众，总是睁着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她，原本应该有些妖异的银白眸子也因为祂这份专注和单纯显得格外清澈澄净。
言玥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觉得银发银眼这种“非主流”特色还挺好看的。
当然，也不排除其实是因为祂长得好看。
所谓的“非主流”，总是脸好可破不是吗？
“神，你也要一起下山吗？”
神灵歪头想了想，“要下山，有一股黑暗的气息躲到了人类的身体里逃走了。”
言玥成为圣女的同时，便是斩断了神灵与以往信仰的牵绊，没有了这层牵绊，一步步蚕食祂的黑暗便完全不堪一击。
只不过一缕从一开始就逃掉的黑暗之力，原本不需要下山祂就可以将之驱散。
不过能，和想，神灵当然选择了后者。
祂想和小圣女在一起。
言玥闻言反而替祂担心起来：“那怎么办？要下山把那个人找出来吗？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神灵摇头，温声细语安慰她：“不用担心，它也只会放大人心恶的一面，半点其他能力也没有。”
祂是生来就代表着世间光明的神祇，昔日被身边的侍从设计分夺了神力，于是诸神四起，而祂也因为力量被夺取而坠入人间，化作一座小小的神山。
如今诸神相继湮灭，神力溃散于天地之间，按理来说祂现在应该出去收回这些本就属于祂的神力，可是神灵一点这种想法都没有。
神灵吃完最后一口果子，然后拿起幽香扑鼻的花束，低头嗅了嗅，然后找出最香甜的那一朵，张嘴，咬。
心里还是在思索的言玥见状一愣，“你、你喜欢，吃花？”
神灵嘴边还挂着半片纯白的花瓣，抬眸异常乖巧地回答：“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是这种花比其他花好吃一些，我还能吃下去。”
言玥总感觉他们的脑回路没搭到一个频道。
“可是，花，嗯......”对上神灵困惑的眼神，言玥只好选择尊重：“你喜欢就好。”
一直到吃完了，神灵才说：“没有喜欢你那样喜欢它，不过是你给我的，我会努力把它吃下去。”
想到之前神殿里供奉台上那些消失一空的祭品，言玥后知后觉领悟到神灵的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之前是你把那些红圈圈的辣椒圈吃了？”
说起这个，神灵就忍不住委屈了，用控诉地眼神默默看着她，再用平淡的语气小小声地说：“那个不好吃，下次再有它我就要挑食了。”
莫名透出一股怂气，仿佛在说：其实如果你非要我吃，我也能不挑食。
噗嗤！
言玥忍俊不禁，为了不让自己笑得太张扬，她很努力地双手捂住自己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浸出水润眼波的弯月眸子。
而安静在一旁吃自己那份饭菜的小黑笑得好大声，屋外新来的鸟雀都被它的嘎嘎声惊得扑腾腾飞了起来，便是在花丛中忙碌的蝴蝶蜜蜂也悄悄远离了窗口的位置。
第47章 神灵和小黑送的花
上山容易下山难, 这只是心理上的，只要克服了脚滑摔下去的恐惧，其实下山可比上山轻松多了。
难怪上山需要两天时间, 而下山却只需要一天半。
午后言玥和秋奴、老圣女曦一起出发。
这是言玥作为圣女即将主掌的第一个神诞日, 需要老圣女在一旁协助，同时也是对部落的人再次宣布言玥身为新圣女的身份。
一路上她们走得并不急，可有神灵跟在一边, 也不知祂是否做了什么, 言玥总觉得老圣女的气色一下子好了很多, 先前偶感风寒时还脸色煞白眼中无神, 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现在却是面色红润, 眼睛里透着光, 浑身轻松得如同卸下了身上的重担。
而这一次, 老圣女下山也准备就留在神庙里了, 她一直想要多为部落里的人做点事。
哪怕几十年过去了，她的近亲早已陆续离世，剩下的兄弟姐妹抑或是他们的子女跟她几乎不认识, 老圣女出生自山神部落，想要归的根也在这里。
只是以前身份不允许，现在好了, 她不但在自己去世前找到了优秀的继承者, 这位继承者还得到了神灵如此堂而皇之告诉所有人的喜爱, 老圣女只觉得灰暗了几十年的天空一夜之间就晴朗开阔起来。
神诞日即将到来的前一天傍晚。
冬奴和夏奴早早就在下山的路口等着了。
下山的石阶就在神庙背后, 当远远看见蜿蜒石阶的尽头出现几道身影时, 夏奴和冬奴都精神一振, 还没跟人碰头, 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喜悦的笑来。
石阶太陡峭狭窄, 就连同时上下两个人都有危险，所以二人也没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一直等到打头的秋奴欢快地跑下来后，两人才帮忙接了她身上的背篓，又期盼地看向后面两人。
担心圣女腿脚不灵活，秋奴开道，言玥殿后，所以两人先接了老圣女才伸手来扶言玥。
言玥摆手，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夏奴是个跟冬奴差不多年纪的妇人，身材有些敦实，圆盘似的脸上靠近耳朵的位置长了块月牙形胎记。
同样是身体有残缺，夏奴却全然没有自卑，一双小眼睛里满是光彩，见到人时未语先笑，“圣女一路辛苦了，我和冬奴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热饭。”
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善意，言玥笑了笑：“谢谢，也辛苦你们了，之前你送我的细麻布我也很喜欢。”
一个人守在山下照顾整座神庙，哪怕神庙比神殿面积小且简陋许多，依旧有够累人的。
夏奴眼睛亮晶晶地转眸看了老圣女一眼，连连摇头：“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看清言玥身上穿的衣服正是自己送的细麻布裁的，夏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连带着圣女肩膀上傻乎乎站着的黑鸟都得到了她真心实意地赞美，而后十分热情地簇拥着她们进了神庙。
言玥走在中间的位置，因为她身为圣女，即便是夏奴也没有贴身靠得太近的冒犯之举。
这倒是恰好给某只“背后神”保留了空间。
等进了特意给她准备的房间，言玥才发现跟在她身后的神过分安静。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神失落地低着头，靠墙站着，一副小学生挨批评了的沮丧样儿。
言玥深知这只神的脑回路格外与众不同，所以她也不去白猜，而是直接询问：“怎么了？是不高兴了吗？”
神灵委屈地抬眸看她，乖乖点头，伸手指了指进房间后就自顾自在房间里飞来飞去“巡逻新地盘”的小黑：“她们都夸小黑，难道我不好看吗？”
言玥无语：“那不是她们看不见你吗？要是你让她们看见了，她们一定愿意用全世界最华丽的辞藻来赞美你。”
神灵歪头，“那你能看见我，还是没夸过我。”
言玥抬手捏了捏发热的耳垂，然后端正态度，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格外虔诚地说：“神啊，你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最仁爱的神，你的出现让世界有了光，你的存在让我深感幸运。”
再睁开眼，就发现神灵重新笑起来了，很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高兴。
言玥刚松了口气，神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质疑和控诉：“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都没给我取名字？”
言玥惊得睁大了眼睛。
给神灵取名字？
言玥从未想过。
然而在超大只的神委屈失落到蹲在地上仿佛再不答应，祂就要哭给她看的威胁下，言玥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任务。
最后获得了一个堪称敷衍的名字后，神灵高高兴兴地抬手隔空将小黑抓在手里，轻轻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抬头挺胸背着双手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祂还回头银眸闪烁如星子，“玥，叫我的新名字。”
言玥：“......小白。”
神灵便眉眼带笑地“哎”了一声，转身继续走，顺便还给她把门关上了。
言玥双手捂脸，无力叹气，还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因为一时半刻想不到好名字，所以带着玩笑的意思随口一说：既然有了小黑，那你就叫小白吧。
一个全身黑，一个全身白，讲道理，很富有逻辑对吧？
可只要是正常一点的人，谁会接受这样一个简单到寒酸的名字呢？
偏偏神灵就是接受了，还接受得很开心。
既然已成定局，言玥只能自我安慰，幸好这个名字只是她会叫，就算是他们私底下的昵称好了。
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老圣女她们知道自己信仰崇拜着的神灵被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会有多震惊崩溃。
怀着一点隐晦的心虚及补偿心理，洗过澡吃过饭后，言玥特意去神庙的厨房给小黑以及新上任的小白单独做了两份食物。
端着食物回房间，刚关上门转身就正对着一捧开得绚烂的花。
神灵和小黑就在花束后面看着她，“我送你的花。”
小黑急切补充：“还有我还有我！”
之前在被小黑疯狂嘲笑过后，大概是他们俩私底下又进行了什么交流，神灵再出现的时候就明白花不是用来吃的了，而是对于一种感情的表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