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也没走多久,下了个小坡就停了下来,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张淑苇脚下的土地看起来和周围没什么不同。
地上并没有被挖掘过的痕迹,周围的杂草都是连片长着,在这种情况下,她该怎么向警察解释她是怎么知道地底下有尸体的?
总不能说是本人告诉她的?
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吧。
时鹿头疼地看着张淑苇:“你还记得和邻居家吵架的那天是几号吗?”
张淑苇报出了一个时间,距离现在已经有一年零四个多月了。
怪不得草都长这么高了。
“我居然死了这么久吗?”张淑苇喃喃自语:“日子一天天过得真快。”
十天半个月它倒是还能数着,可时间久了,就乱了。它被困在这里,手边也没个日历能翻,稀里糊涂的,就到了现在。
说到底只是个陌生人,非亲非故的,哪里能那么容易共情,时鹿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离开这里。
“你能不能下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要露出一小截手指就够了。”这样时鹿就可以说是偶然看见地上有手指才报的警,既不会让自己和案件扯上关系,也不会引人注意。
时鹿不是小孩子,手上有四个非比寻常的东西,她又没有自保的能力,不得不谨慎一点。
至于死了的人能不能控制自己身体这种事,她哪知道。
大概明白了时鹿的用意,张淑苇只说试试,虽说地底下埋的身体是它的,但这么久没用,听不听话还真不好说。
张淑苇倒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往土里一钻就没了踪影。
时鹿虚虚搭着胳膊在旁边等着,耳边时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山风从侧颈刮过,顺着领口往衣服里钻。
那感觉就像有人对着她的脸吹了口气,莫名让人觉得瘆得慌。
忽然打了寒颤,时鹿僵硬地回过头,左右逡巡着,从宿舍出来她就有种被人盯着的怪异感,起初还以为只是错觉,可刚刚那一瞬,恶意刺激得她头皮都麻了。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其实她什么都没看见,就是胡乱喊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阴恻恻的笑声夹杂着踩在枯枝的声音响起,没多久,一个人影从坡上探出头。
又是那个同她搭讪的年轻男人。
他岔着脚,半蹲在小坡上:“亏我还担心那个女鬼会对你做什么,专程折了回来,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术师。”
“不过没关系,谁让我就喜欢你这款的呢,等我把你带回去,关进小黑屋子里。”
他搓着手,嘿嘿笑了一声,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举止和神态都无比自然,并不只是过个嘴瘾而已。
时鹿抿直唇,暗骂倒霉,继被鬼缠上后又遇到变态,这个奉天观怕不是克她。
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时鹿抬起手,学着小璃动手时的模样,五指一抓。
透明的罩子从天而降,将男人困在里面。
“阵修?”男人兴奋地咧开嘴,隔着墙的声音闷闷的:“越是反抗我的女人我就越喜欢!”
他舔过唇,弓起背双手撑向地面,右脚往后挪了半步做出俯冲的姿势,面部陆续长出灰毛,瞳孔也变成了黄褐色。
第一次见这架势的时鹿瞳孔地震。
这又是个什么玩意?!?
第9章
继满脸长毛之后,男人的头发也开始变色,接着长出獠牙,脸型逐渐拉长。
即便长出毛发和獠牙,但框架依旧是人的模样,毛发过于茂盛让他的脑袋看起来足足大了一圈,脖子又短,瞬间有种头重脚轻的违和感。
此刻时鹿的心情很复杂,介于惊讶和害怕之间,又有那么点想吐槽的冲动,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脚下就定住了。
短短数秒,男人化为半兽状态,他张狂地仰天发出一声狼啸,而后舔了下唇,不怀好意地看向坡下的时鹿。
他最喜欢看到漂亮女人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预想中的表情没有出现,狼脸收了下眉,只当是威吓力还不够。
他挺起弓着背,眼神阴鸷,断断续续发出瘆人的笑声,气氛铺足了才蜷握起拳头,高高举起,游刃有余地砸向面前的结界。
这种生物时鹿也是第一次见,从小养成的白富美包袱都快绷不住了,瞳孔逐渐放大。
就在她大脑空白之际,只听“嗷呜”的一声,狼脸不仅没能打破结界,还跪到了地上。
狼脸:??
当事狼比时鹿还要懵逼。
“你对我做了什么!”狼脸面上充斥着被暗算后的怒火。
时鹿:“……”
这是什么新型的碰瓷手段吗?
山间无风,耳边却沙沙作响,像是什么掠过树叶的声音,时鹿下意识昂起头,只见雀鸟四散奔逃,一抹黑影凭借着在树与树之间的跳跃,飞速朝着她的方向奔来。
就好似武侠小说里的轻功一般。
不过片刻,那人像豹子一样从树上跃下,不仅动作像,样子也像,四肢修长,长着利爪,还顶着个布满豹纹的脑袋。
从衣服分辨,是和狼脸同行的那个中年人。
他的速度很快,转眼就落在困住狼脸的结界上方,只向下撇了一眼,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脚下一软,跪了。
看到这幅画面,狼脸怔愣了一瞬,随即羞愤瞪向时鹿:“好狡猾的人类!”
“蠢货,闭嘴!”上方的豹脸发出怒斥。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要不我让他给您赔个不是?”豹脸勉强支起条腿,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次。”
时鹿深深皱着眉,虽然他嘴上讨饶,可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突如而来的枪声划破长空,豹脸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做出躲避姿势,凌空翻转了七百二十度,单手拍在地面,借力向后连翻了三个后空翻,落地的同时摆出了防御姿势。
时鹿错愕地侧过头,左斜方有个男人背着光走来,白衬衫搭配黑色长外套,冷白皮,长相俊美,面容冷峻,左手举着枪,右手插着兜。
乍一看就像是披着刑侦外皮的偶像剧男主,出场的时候还要带背景音乐的那种。
时鹿一眼就认出他是昨天那个坐她旁边的警察。
警察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跟着她?
晕眩感突如而至,时鹿晃了晃脑袋,试图保持清醒。
“三分十七秒。”
那声音很轻,好似羽毛轻轻刮在耳边,时鹿朝他看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封临初的视线落在小坡方向。
时鹿扭过头,骤然发现,她把狼脸困住的罩子消失了。
所以三分十七秒是她维持结界的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计算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精确到秒数,简直就像是在看戏一般。
又或者是在试探什么。
时鹿来不及说些什么,耳边又“砰砰”响起两声枪声,她下意识捂上耳朵。
“妈的,说好的禁枪呢!”狼脸堪堪躲过两发子弹,嘴上骂骂咧咧:“他们俩是一伙的,我们分头跑。”
豹脸的注意力都在时鹿身上,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喊道:“后面也有两个在追我,分头跑没用,那个女的看起来灵力透支了,我去抓她……”
当人质。
最后三个字被风声淹没,豹脸凌空跃起,目标是小坡下的时鹿。
眼看豹脸就要扑到眼前,不远处的人却一动不动,好似在全神贯注地对付坡上的那个,无暇顾及其他。
这一瞬间,时鹿脑海里冒出了个荒唐的念头。
他是故意的。
故意在这个时候露面,故意引导那些家伙去攻击她。
战场上,片刻的出神都将致命,时鹿回神之际,豹脸已近在咫尺,双手微张,做出飞扑的姿势。
身后传来阵阵寒气,时鹿咬着牙关,眼前忽然打下一片阴影,有道黑影跃过她的头顶,向豹脸扑了上去。
双手与双爪相撞,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番拉锯后拼起了力气。
张淑苇使出了吃奶的劲,它生前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也没学过什么格斗技巧,和邻居家的刘阿婆吵架都不敢上手,严格意义上的动手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打架就能和妖怪五五开,张淑苇登时有些膨胀了。
“滚开,你这个臭妖怪!”它发出了气势如虹的吼声。
“你一个厉鬼也好意思叫我妖怪!”豹脸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就叫,就叫,臭妖怪!”
像小学生般互吼完,他们从半空中落到地面,双脚落地的豹脸脚下有了支点,借力一蹬,直接把张淑苇逼得后退了好几步。
意识到不敌,张淑苇周身黑气顷刻暴涨,双眼渐渐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的血气。
豹脸见势不妙想要撤离,可双爪却被死死擒住,进退无路。
“小张,让开。”
张淑苇面上一怔,眸中血色慢慢化去,又变回了先前呆憨的模样,力道一松,化作一道烟雾散开。
时鹿穿过雾色,举起手中的黑色擀面杖,对着豹脸脑门就是一棍子。
血液从额头流出,顺着鼻梁滑到鼻尖,悬空落入地面,豹脸男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