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展颔首:“如此便好,若是有什么需要,一定不要和哥哥客气。”
赵衍心情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同程展告了辞,回到了赵府,第一时间去见了老祖宗,出来后,面色愈发复杂了。
老祖宗言之凿凿,温晶的诅咒能解。那是赵家的老祖宗,他应该相信的,可一想到解咒的代价是伤害程展,他便下不了决心。
“只是压制修为而已,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的修为已经很高了,就算以后再无寸进,整个北城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你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老祖宗的话在他脑海里不停回荡。
赵衍捏紧了拳头,只是压制修为而已,他大可以在温晶解咒后再将塔要回来,短暂地压制一段时间,就算程展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他的。
“你忍心看着温晶死吗?温家的诅咒只有我能解,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到底做不做,你好好想清楚。”
温晶,温晶……
温晶不能死,那是他一生的挚爱,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
温晶不能死。
赵衍突然顿住了步伐,再抬头时,眼里的挣扎消失不见。
徐若昭微叹一声,他终是做下了决定,也不知道日后想起来,有没有过片刻的后悔。
徐若昭看向程初,发现他的睫毛颤得厉害,后知后觉意识到程初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反身将他紧紧抱住,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他,直到他重归于平静。
“姐姐……”他哑声道:“我好讨厌这些人。”
徐若昭重重点头,“嗯,我也讨厌。”她抬头看他,正想安慰几句,眼前的场景又是一变,他们居然来到了成婚那一天。
满室喧闹,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若不是徐若昭提前知道了这一室人的下场,恐怕也会被眼前的喜庆感染,但此刻,她心里只余一片悲凉。
她抬眸去看程初,她尚且如此,程初心里又该作何滋味?
程初很安静,仿若方才的失控是徐若昭的错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双眸里藏着不可触摸的深渊。
“方老爷,你也来了,欢迎欢迎。”
“哎哟,李老爷也来了啊,这可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程家的叔伯正在迎宾,程展夫妇满脸笑意地站在一旁,不停地与过往宾客寒暄。
赵衍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站在角落里,踌躇不定。
即使下定了决心,到了真正要行动的这一步,他还是迟疑了。
赵州也来了,他扯了扯赵衍的衣袖,低声道:“快去。”
赵衍眉头微蹙,“等一下。”
他想通了,等人少的时候他再将东西送出去,送之前将这塔的来历和作用向程展一一说明,让他早做准备。
“等不了。”赵州沉声道,他低声威胁,“温晶也来了北城,如今在老祖宗旁边,只要你将塔送出去,温晶身上的咒立刻便能解,若你犹豫……”他顿了顿,“老祖宗说了,她身上的诅咒很严重,最多只能活几个时辰了。”
“你胡说!”赵衍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不想相信,但不敢不信,若是真的……他不敢想。
“到底做不做,想清楚,这样的机会不会给你第二次!”
赵衍眼里闪过几分挣扎,片刻后,终是温晶占了上风,他握紧手中的宝塔,缓步朝程展走去。
温晶是他的软肋,在温晶面前,所有东西都可以舍弃,他不能拿温晶作赌。
程展看见他,笑道:“赵弟,你来了。”
赵衍朝他挤出一个笑,将手里的宝塔递给他,“这是我带来的贺礼。”
程展接过来,“此塔灵力充足,是个难得一见的宝塔啊!赵弟,你真是有心了!”
他如获至宝,向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宾馆展示这座宝塔,炫耀在其次,他只是想告诉旁人,他同赵衍的关系到底有多好。
赵衍看着这一幕,眼里的挣扎愈甚,他甚至生出了将宝塔拿回来的冲动。
赵州像是猜到他的想法,狠狠抓住他的手,“东西已经送出去了,温晶的命你难道不想要了吗?”
程初的目光很平静,漫声冷嘲道:“姐姐,你说他是不是很傻?身边藏着匹财狼都看不出来,真是可笑至极。”
“他只是太信任赵衍了。”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傻。”
徐若昭已经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她握住程初的手,“阿初,我们别看了。”
程初没说话,那双仿若可以吸入一切的漆黑双眸静静看着程展。
徐若昭心蓦然疼了,她柔声道:“阿初,别看了,我们走好不好?”
“看,为何不看,不看又怎么知道,我程家上下几百人到底是怎么死光的。”就剩他一个,包括下人在内,活着的就剩他一个。
程初突然走向程展,将手伸向程展手里的宝塔,他想将塔拿走,但在触及宝塔的那一瞬间,他的手却僵住了,他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阻止了。
程初蓦然抬头,眼里闪过几分错愕,这是不是说,只要突破这层力量,他就可以阻止这一切。
徐若昭走到他身边,“阿初,怎么了?”
程初喃喃道:“姐姐,我被一道力量挡住了,它不让我拿塔,若是我能突破这层力量,是不是就可以改变这一切了?”
徐若昭一颗心愈发疼了,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这里所有人都死了,死人不能复生,他救不了他们。他们在永安塔里,出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东西,就算改变了,他们也回不来。
程初低声道:“我知道或许没用,可我想试试,姐姐,我想试试。”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低喃着。
“好。”徐若昭柔声道:“我们一起试试。”
她试图将手伸向宝塔,但和程初一样,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阻止了,她暗暗运转灵力,将其汇于指尖,一点点试图打破它,但还是不行,这道力量太过强大,即使她拼尽全力,也不及这道力量的十分之一。
宾客到齐,新娘被接进了府门,所有人移向两边。
程初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吉时已到,司仪主持着婚礼,大喊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小程初在程母的身边,满眼好奇地看着堂上的新婚夫妇。
程母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俏声道:“也不知道阿初长大了会娶一个怎样的媳妇。”
小程初嘴一瘪,“我才不娶媳妇。”
程母笑了笑,没说话。
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实在没办法让徐若昭扬起嘴角,她看着身旁始终阴沉着脸的程初,心情更是沉重。
她想劝程初离开,但又开不了口,她没有经历过程初所经历的一切,但她尊重他的想法,对现在的他而言,任何一点可能性他都不愿意放过。
徐若昭抬手聚集灵力,她还想再试试,恰在这时,巨变突生,无数蒙着脸的黑衣人突然涌进了程家,见人就杀,程家霍然大乱,惊叫声和刀刺向肉里的声音接连响起,程展瞪大了眼,正想动手,手上却忽然一松,宝塔重重跌落在地。
他震惊地看着他的手,他使不上力气了。
他转身看向程家其他人,不少人的表情都同他一般,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们也使不上力气了。
为何会如此?
徐若昭方才一直在盯着他,发现所有没了灵力的人方才都摸过这宝塔,包括赵衍。
赵衍亦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愤怒地看着赵州,“那到底是什么?”
赵州神情不变,“压制修为的法器,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这是他们早就策划好的,今日是程家防守最薄弱的一日,错过了这日,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机会什么时候才能来到,但程展的修为实在太高了,高到就连老祖宗都不敢和他对上,他们只能想办法提前解决程展。
只要没了程展,其他人再厉害,也护不住这偌大的程家。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涌了进来,赵州见状,强行将赵衍带走,但其他的宾客统统被困在了此处,这些黑衣人将整个程家围起来,将利刃挥向待在程家的每一个人,不管他们是来观礼的宾客还是程家远房旁支。
他们来势汹汹,速度极快,不仅如此,还带来了另一个压制所有人灵力的法器,在场之人纷纷倾尽全力反抗,只是这些反抗对于赵家而言无异于蜉蝣撼树,黑衣人死了很多,但程家人死得更多。
双方打得如火如荼,混乱间,徐若昭发现小程初被程母偷偷带走了。
程展拎起了一把剑,即使没了灵气,剑招还在,他挥着剑,奋力与黑衣人战斗。
无数程家人倒在血泊中,徐若昭浑身发冷,呆呆地看着这场变故,她能感觉到身边的人也开始发冷,她侧目看去,程初一双瞳孔越来越深,他尝试着捡起地上的剑,但没有用。
他走到黑衣人面前,试图阻止他们的行为,可同样没有用,无数利剑穿过他的身体,刺向他身后的程家人。
他眼里闪过几分绝望,那是徐若昭从来没有在程初眼里见过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