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们想,此时此刻便可以将她召唤出来的雷云挪为己用,让她自讨苦吃。
直到雷云变成紫色,无尽之海的海浪波涛汹涌,倒映着泛紫的天空,为首的那龙族老大才骤地变了脸色。
“这,这天罗紫霄雷,你是从何处学得的?!”
虞绾还是没有回答,她的神色漠然,面对四个龙族也没有丝毫变化。
紫色的天空照应着她侧颜的轮廓,那双眼眸中毫无感情的淡薄,让女子显得有一丝深不可测的危险和可怕。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并起,一道紫雷从天际击向他们。
老大脸色已变,最为暴戾傲慢的三弟却毫无察觉,他冷笑道,“班门弄斧!”
他不仅不躲避,更是直接迎着那紫雷飞去,他伸出手,似是想要拦截转换这雷电的能量,好转化为自己所用,借力打力以此羞辱虞绾。
紫色雷电轰鸣而至,对上这龙族青年。
顿时,强光吞没所有人,大海被这力量推出巨浪,汹涌地扑向远方。
海中的少年黑龙本已经伤痕累累,精疲力尽。这海浪像是一堵墙一样砸了过来,一片白光之中,他恍惚间变回人类,身边紊乱汹涌的水流忽然消失不见。
待到光芒散尽,他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悬浮于海面之上,周身被透明的圆球包裹,溅起的海浪全部被透明的壁边挡去。
他再抬起头,不由得瞳孔紧缩。
只见一条巨大的白龙漂浮在海面上,它狼狈不堪,鳞身血肉模糊,不少鳞片更是焦黑一片,再也没有龙族的优雅威严,和将死翻肚皮的烂鱼臭虾没什么两样。
这……这竟然真的和刚刚不断折辱凌虐他的人是同一龙?
紫色的雷云仍然在天空翻滚,且不说其他龙是何等震惊,为首的大哥神色更是凝重阴沉。
“你到底是谁?”他沉声道,“天罗紫霄是早已失传的雷技仙法,你到底是从何学来的?”
虞绾抬眸,她淡淡地开口,“本座说过了。”
男人回忆了刹那,他喃喃道,“虞绾……你是虞家后代?”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多次变幻。
男人咬紧牙关,过了半响,他沉声道,“我们撤!”
他身后的二弟这才回过神来,大海之中,本来一直以原型追赶楚危楼的第四条白龙也浮出水面,将那失去意识的老三白龙衔走。
龙族离开,天空也恢复了晴朗,阳光重新落在海面上。
少年在生死关走了一遭,原本他无力抵抗、可怕如天威的白龙一族竟然就这样撤走,大起大落的经历让他有些呆滞,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梦中。
直到他被轻轻地放在了一片放大的羽毛上,才恍然回神,抬头看向前方的仙子。
他想说些什么,一张嘴却吐出血来。
“你伤势太重,我找个地方为你疗伤。”虞绾转过头,她道。
楚危楼本想道谢救命之恩,他对上女子的目光,却怔在原地。
此时此刻,虞绾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神情。
刚刚她以一己之力面对四个白龙,即便全身而退,可还是经历了凶险的。
如今她淡泊冷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连她看他的目光,也凉薄至极,没有感情。
似乎在虞绾眼里,他和这片大海、这天空、和飞禽走兽都没有半点区别。
——就好像,拯救他,也和他无关。
少年喏喏地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这一夜的逃亡,积攒了一夜的愤恨狠厉都在她淡漠的眼神中烟消云散。
渡劫中的心魇,最怕的是放不下,出不来。
仙药将他托出困境,而记忆中女子毫无感情的眼神太过凉薄,如同冷水浇头,让楚危楼猛地醒了过来。
楚危楼睁开眼睛,身上已经尽是冷汗。
他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又是谁。
直到江毅然关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危楼,你突破成功了!”江毅然难掩喜色,“你如今已是化神境修士,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整个大陆找不出第二人与你抗衡!”
楚危楼在记忆中陷得太深,他撑起自己的时候,身体都有些打晃。
他没有反应,沈烬倒是冷冷地说,“这个年纪又如何?比起我师姐来还是差远了。”
江毅然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激动而失言。毕竟沈烬的师姐虞绾老祖,在极意宗的历史上确实是最年轻飞升的。
推算时间的话,虞绾恐怕的确会比楚危楼更早突破到第六境界。
“是,晚辈失言。”江毅然笑道,“这么多年了,极意宗终于又出了一位奇才,沈师祖原谅我太过激动。”
沈烬轻哼一声,便没再说什么了。
他抬眸,继续沉默地关注楚危楼。
楚危楼仍然魂不守舍,可能连他们二人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过了好一会,楚危楼终于完全醒了过来。
他这才感觉自己似乎确实和过去完全不同,似融入天地之中,又高于过去的躯壳沉体。
江毅然看到楚危楼脸色苍白的要命,他不由得蹙眉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梦魇,竟然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正常而言,只要渡劫成功,不论之前渡劫中在精神世界经历过什么,都会通通放下。像是楚危楼这样久久不能回神的似乎是极少数。
楚危楼怔怔地注视着前方虚空,他的喉咙滑动,嗓子沙哑低沉地吐出两个字。
“虞绾……”
这回愣住人变成了江毅然。
江毅然蹙起眉,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怎么知晓虞绾老祖的名讳?”
第17章 017
楚危楼整个人一震,他抬起头看向江毅然。
“……您说什么?”
那段忽然出现在渡劫时的记忆片段太过刻苦铭心,犹如楚危楼经历过的另一个人生。
他还没有完全脱离这段回忆的影响,名字也是脱口而出,没想到竟然会被江毅然答复。
“你怎会说出虞绾的名字?”江毅然蹙眉道,“她也曾经是极意宗的人,也是……嗯?”
江毅然本来想说沈烬,结果才发现在二人说话之间,沈烬却不见踪影。
“罢了,你先跟我回门派,慢慢说吧。”江毅然道。
回去的路上,师徒二人一直无言。
江毅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子心思颇深,和他这个当师父的中间都有隔阂,从未完全信任过他。
就算他想知道楚危楼为何会吐出虞绾二字,恐怕楚危楼也不会主动告诉他。
回去的路上,被冷风吹了吹,楚危楼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的大脑开始运转,很容易便发现了蹊跷之处。
那个让他不断放下底线的小女孩虞晚晚,竟然和他在心魇里看到仙子虞绾一模一样。
只不过是年纪差别,还有性格有所差异而已。
楚危楼到底还是年轻,他左思右想不明白这件事情,便低声问道,“那个晚晚……是什么来路?”
他这一个问题,江毅然便已经知晓,楚危楼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并不是偶然,这孩子一定是见过虞绾仙子的样子,所以才会反过来好奇虞晚晚。
只不过……渡了个劫而已,他是怎么看到的?
江毅然便想起了今日格外热情、亲自送药的沈烬,以及之前他的种种不寻常举动。
江毅然其实也不太明白,但他感觉得到,沈烬和白玉知道真相,而另一部分真相,或许要从楚危楼这里入手。
“她就是一个孩子,几年前被我带了回来。”江毅然说。
“我不明白。”楚危楼蹙眉道,“若是没有任何背景,晚晚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住在后山,还能被宗主您亲自照拂?”
“因为仙人重视她。”江毅然说,“晚晚和我们仙门过去的一位名为虞绾的师祖长得一模一样,而这位师祖也是沈烬仙人的师姐。所以仙人亲口点名要好好待她。”
对于楚危楼而言,这段话的信息量有些大。
那段莫名其妙的记忆之后,虞绾仙子的形象似乎是缥缈而远在天边的,可就这样一点点拽近了与他的距离。
“为什么?”楚危楼又问。
江毅然看向他。
“其实我也知晓的不多。”他说,“危楼,你可愿意说出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吗?或许我们师徒二人合力,能够解开这个谜题。”
楚危楼便沉默了下来。
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将他看到的那段记忆告诉其他人。
那个片段里的虞绾仙子是真实存在的,而那个叫楚远之的男人唤他‘阿楼’,还有龙族……
想起楚远之,楚危楼的心犹如被人捏紧,几乎喘不上气来。
江毅然误会了他忽然变得冷峻的表情,以为是楚危楼并不愿意。他心中有丝未被徒弟信任的失落,但还是笑了笑。
“罢了,你不愿意,便不说了。为师不勉强你。”江毅然缓声道,“回去休息吧。”
二人回到极意宗,楚危楼回神过来,看到江宗主孤单远去的背影,冷若磐石的心略微晃了晃。
他想起江毅然为他护法整整三十七天,之前更是将沈烬赐予的仙丹留给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