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无遗策,洞若观火……果真不愧昭武太子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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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营之后,将士们却没有行庆功之事,一切照常。
而因冬日渐寒,明萝梦也渐渐懒得动弹。加上她既已知道裴神玉对秦婳早有防备,便不再多费心思。
如今裴神玉的吃食用物皆有人排查,而秦婳的一举一动也尽在视线之中。
此前,裴神玉也不过是要让秦婳放下戒心,才当作毫不知情。
可明萝梦一想到此前自己劳神费力去与虎谋皮,还以为不被理解而苦闷失落,却原来裴神玉早就知道,不由暗暗生了一会气。
于是猫儿性情也不免越发娇纵,索性坐实元蒿口中‘猫祖宗’的称号。
书房之内。
“殿下,这是新誊抄好的信,于两日前刚刚截获。”
玄英将一封信呈递给裴神玉。
递来的自然不是原信,原信以密令加以花汁写就,燔之方显字形。而每次拦截之后,需经过一番处理再经人解译,誊抄一遍,方由玄英递交给裴神玉。
玄英又将一封信放置桌上:“此乃原信。”
信函之上有一枚麒麟印,正是江陵王的火漆之印。
裴神玉接过第一封信,拆开读毕,又将信徐徐收起,缓重吐字:
“如孤所料。”
信上字迹,正是江陵王恼羞成怒之语。他怒斥秦婳无用,竟传来错误兵情。而城中却无人而被偷袭,粮草被烧得精光。
一切正如裴神玉所预计那般。
“殿下,既如此——我们是否已可以收手,将秦婳擒获并审讯?”
知晓计划成功,玄英眼中也忍不住浮上一抹激动。
“暂且不必。”裴神玉凝目:“她仍有用,只是这次无须以原信传回。”
“白藏,孤上次所请之人是否已抵达军营?”
而立于裴神玉身后的一名白衣男子,闻言颔首应道:“殿下,宋先生已至营内。”
宋先生于书法刻章上造诣颇深,却用于诡道,是个怪才。而他便是裴神玉上次携猫与两名亲卫抵达镇中时,所请出山之人。
裴神玉于白纸上写下几行墨字,递交给白藏:“好,那便请他按孤在纸上所写之语,仿江陵王字迹誊写一遍。再如法炮制,传于秦婳。”
“属下领命。”白藏接过信物,凝重道。
……
此时,厅堂之中。小内侍正蹲在猫儿面前,无聊同猫讲话:
“猫儿,你可知道快要过年了?”
“喵……”
明萝梦睁开眸,心情还算好,便懒懒回应了一声。
她自是知道。
她可不喜欢冬天,太冷了,她又一向畏寒。模糊的记忆之中,冬日她可都是在榻上偎着熏笼过活。而如今有了一身猫的皮毛,方才好些。
猫儿蜷在软塌之上,一团白毛被养得越发雪亮柔软,不见半分杂色
如珍珠一般,在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元蒿又一阵喃喃自语:“唉,你这猫儿,生的就跟那雪一样白。”
“说起来,若是以往还在神都,这会儿都快要下雪了呢。南地温暖,也不知道还见不见得到雪。不过奴才听见殿下似乎有说,今岁冬日大寒……”
他突然又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对了!奴才想起明年可是虎年。”
明萝梦听着他絮絮的说话声,正漫不经心眯眼小憩间。
却忽然,头顶一沉。
她抬起头,却见小内侍笑得机灵,傻乐一般摸了摸她的头:“虎年摸虎头,万事不用愁。”
猫儿眼不可置信地睁大,随即气鼓鼓地一爪子将元蒿的手拍开。
淑女可是不能被人随便摸头的。
更不必说,用老虎来形容一只乖巧端庄的小猫咪了。
恰在此时,裴神玉刚从书房走出,明萝梦看见自己的撑腰之人,便甩甩尾巴迎了上去。才被裴神玉抱入怀中,猫儿便回头怒视元蒿,不满地挥了挥猫爪子。
下一秒,又转过头来朝着裴神玉喵呜喵呜撒娇控诉。
小白猫睁着月牙般澄净的眸子,猫耳微垂,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而偷偷摸了一把猫头,却没想到这猫儿这般机灵,简直是撞上告状现场的元蒿傻眼了。
他一脸讪讪地看向裴神玉:“额,殿下,奴才……”
裴神玉低眉,看向胸前喵嗷嗷才发了一通脾气的小白猫。
他唇边却微弯,另一只空着的手缓缓抬起,也轻落在了小猫的脑袋上,安抚又似别有深意一般摸了摸。
“元蒿倒也没说错,孤还真是养了只…小母老虎。”
这般气性大,偏又可爱到不像话。
作者有话说:
(新年小剧场)
接着太子殿下又捏了捏猫爪子:“虎年摸虎爪,财源滚滚抓。”
明萝梦:炸毛,哄不好了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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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下章变人!!
其实太子殿下早就知道是小猫咪救了他啦,但是伏笔我一懒就没有补上(?)
就是一开始给猫洗澡的时候,裴神玉发现了猫胡须边的草汁痕迹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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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除夕
岁暮寒时,除夕夜至。
营内一派张灯结彩,红红火火,准备着辞旧迎新。炊事房包了饺子,宰了新的牛羊,摆起了长桌之筵,好犒劳将士们。
裴神玉也让人备了屠苏酒,祈福驱疫,以祝吉祥。
毕竟这是他们在异乡度过的一个年关。
觥筹交错之间,裴神玉也坐于席中,与诸将举杯共饮。
他面色平淡如水,似毫无醉意,只是眸中几分朦胧,才显示出他方才所喝不少。
他身侧坐的是早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孙将军,而楚将军身上还有伤,不宜饮酒,便早去休息了。
孙尚武手中举起一酒坛子,直接仰首而饮,豪迈道:“殿下,喝!”
裴神玉颔首,亦又饮一觞:“将军请同饮。”
他的肩膀却忽然被一只手搭住。
孙尚武喝高了,早把平日里的尊卑之分抛到了脑后。他又是个粗人,讲不来什么风雅之话,只一脸傻呵呵的嬉笑:
“殿下啊!这喜庆的日子,就应该大口喝酒!”
裴神玉左肩一震,却仍容色不动,从容浅酌。
孙尚武见裴神玉不语,以为对方意为赞同,不由更加来劲。他已喝得有些烂醉,一边揽着裴神玉的肩,一边凑上来念念叨叨,说些醉话:
“殿下啊,这都快打了一年的仗了……俺都快想死媳妇了。”
他打了酒嗝,又道:“还有俺那闺女。”
“一年没见了,也不知道长高了多少。”孙尚武傻兮兮地伸开手掌,落在虚空,像是在凭空衡量一个小娘子的身高:“出门之前,她还不过刚长到这里,就一小萝卜头。”
“俺那小闺女,蛮横得不得了。也不知道俺这一出门打仗,没有老子给她撑腰了,她若是在外边受了委屈,该找谁去……”
孙尚武越说越是想念,神情低落,不由又喝一口,对着坛子直叹气。
叹完了,又是‘砰’地一声捶桌,愤愤道:“杀千刀的南蛮子,好好的小日子不过,造他娘的反!”
周遭士兵皆惊,裴神玉见此状,不由觉得好笑。
可虽未曾谋面,他却也能从孙尚武的话语之中,想象出那是如何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父母恩爱,小孩也被宠得有些娇纵。
他不免也有些晃神,回忆起十几年前。彼时父皇也不过是封地之王,家宴上仅父母与阿妹风酒,与他一共四人。
彼此所间隔不过一桌而已,谈吐言笑更是亲密。
父皇夺位之后,母亲成了尊贵无双的皇后,他也成了皇太子。后来,父皇慢慢纳了许多后妃,宫中也陆续添了许多新的皇子公主,而家宴也成了宫宴。
隔着金銮长殿,他所能见到的父皇隔着冕旒,只觉得遥远而威严。
母后面上的笑容,亦一年比一年淡了下去。
天家之情,终究不比当初……
孙将军同他勾肩搭背,附耳说体己话时,却让裴神玉不禁想起儿时,父皇亦曾如此待他。故而他不仅没有怪罪,反而生出几分亲切。
然而孙尚武的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了。
他才唠唠叨叨和裴神玉说了一通家中之事,又忍不住开始关心起裴神玉的个人大事来。
“殿下啊,说起来,你也快要及冠了吧。”
“殿下若是有个什么心仪的小娘子,也该考虑考虑起来了。俺说句真心话,这有媳妇和没媳妇,可不一样。
有女人热炕头啊,嘿嘿,那可是人间一大乐事……”
裴神玉见孙将军越说越不像样,耳边微红,他不禁出声打断:“玄英,孙将军醉了,你扶他下去休息。”
玄英早听不下去了,立时起身,冷脸将面色通红的孙将军半拖半搀着带走了。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
裴神玉缓缓放下酒杯,可孙将军的话仍在耳边未散,他不由一哂,一国太子的婚事,自然不可能由他一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