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知,莲归玉是玉罗仙君亲自打造的辟邪仙器,有抵御魔物的强大力量。谢寄凡戴着莲归玉,妖魔就算想要近身,一旦与他接触,便会被灼伤。
只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卑微无比的小弟子,能得玉罗仙君的青眼,连这般法宝都送出去了。
颜如昭抚摸着手链上的莲花,上面因击退魔物而带上了一点锈迹。她神情无辜,开口道:“说起来,这噬灵魔也是遇上了他,因莲归玉才死,不至于祸害了别人。而我这弟子却走火入魔,差点修为尽毁。诸位不赏功便罢了,怎么还论起了罚呢?”
玄明长老:“……”
他实在有些无语,这法器是颜如昭给的,和谢寄凡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就他那么点修为,毁了倒其实也不打紧……
但谢寄凡就算再低微,毕竟有颜如昭在他跟前护着,他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认了。
最后,这件事以掌门暂时封了灵脉为结束。在调查清楚前,灵脉暂时停止开凿。
颜如昭带着谢寄凡回芙蓉山。
到凝霜阁后,她幽幽叹了口气,声音平淡:“你下山时,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谢寄凡低垂着头颅,神色晦暗,他跪在她身后,“请师尊降罪,我不该私自离开宗门……”
“我说的不是这个。”
颜如昭转过身,伸手将他的发丝捋好,露出了脸上以及脖颈上的伤痕。谢寄凡遇上噬灵魔的时候,虽然莲归玉将其灼烧,但那魔物寄生的石块威力不小,还是让他受了不少伤,连衣衫都变得破破烂烂。
颜如昭离他很近,细细看着他脸上的伤口,纤纤玉指拂过之处,伤口愈合。她被谢寄凡额心的灼灼红痣晃了眼,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不禁说:“你这颗痣,生得漂亮。”
印在他白净无垢的额间,仿佛是雪地里落下的一颗红豆。
谢寄凡在被她触碰时条件反射般地颤抖了一下,颜如昭的手指冰凉,与他肌肤相接时,如同一滴清水点在了他眉间。
“我的意思是,”她收回手,一字一句地继续刚刚的话题,“我让你遇见危险便撕碎纸鹤唤我,你怎么不用呢?”
谢寄凡顿时怔住。
他以为她要惩罚他私自离开宗门的罪行,可却没想到,她是在关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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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仙君是个温柔的人qvq
小谢不识抬举!
我已经开始脑补——
现在的小谢:我要是把纸鹤撕了,岂不是被她发现我偷偷跑出去
之后的小谢,奄奄一息盼着他的师尊来寻他:(撕碎撕碎撕碎)
可是他的师尊再也不会来了。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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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寄凡从未被人关心过。
即使是黄泥村的瘸腿阿婆,也不过是将他当小猫小狗喂食罢了。当初他被村里的人排斥,阿婆也因此被人欺负,她便大门紧闭,不再接纳谢寄凡。
谢寄凡不怪她,阿婆自身难保,而他那时已经可以自食其力。他不该再给她添麻烦。
他孤身一人活着,世上没人爱他,没人在乎他。
谢寄凡在人间流浪,做工时被狠狠地用鞭子抽过,被达官显贵按在地上嘲笑,甚至差点被变卖为奴。
这也是为什么他最初被送上芙蓉仙山时,那样恨颜如昭。
他恨那些将他当玩物,折辱他的人。
复仇是他唯一的指望,那个梦给他带来了谢寄凡从前想都未曾想过的一缕灵力,让他有修行的机会。梦中的那股恨意浸染他的心脏,让他无法放下。
然而他的仇家,却可能是世界上唯一关心过他的人。
谢寄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面前的颜如昭实在是美如神女,他在人间从未见过颜如昭这样神圣且高洁的美貌,人间那些金枝玉叶的官家小姐与她一比,便也只是庸脂俗粉。
她又拿出了朱砂和笔,要给他画符,也再一次将谢寄凡的眼睛蒙住,“这次是真的会很疼,忍不住的话,可以叫出来。”
“这是最后一次,结束后,我就教你学剑。”颜如昭承诺道。
谢寄凡感受到,自己的躯体好像没有先前那样抗拒了。他虽然还是不明白颜如昭为何要这样对他,可他却莫名相信她的话。
他想着,会不会是弄错了,会不会梦中的那个杀人元凶,其实不是仙君。
在被颜如昭用灵力定住的前一秒,梦中人胸口的那块月牙胎记忽然闪现在谢寄凡脑海中。
对!月牙胎记!
只要知道仙君身上是否也有那块胎记,他就能明白真相了。
颜如昭没有说谎,这一次的“仪式”真的很疼。
她只是将笔尖轻轻地覆上去,剧烈的疼痛便随着那一点接触席卷了谢寄凡的全身——
“嗬……”
谢寄凡实在是无法忍受,忍不住呼痛。颜如昭笔下不停,飞快地在他的胸膛上画出符咒,而灵力则让他动弹不得。一笔一划就如同烙铁一般灼烧着他的身躯,谢寄凡即使看不见,也知道胸口大约是烧伤了。
那股灼烫的热流顺着胸膛仿佛流进了骨髓,谢寄凡白皙的面孔泛起潮红,觉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他戴着莲归玉的那只手还能动,只是颤抖得如同秋叶,紧紧地攥住他唯一能够到的事物——颜如昭的裙摆。
“不……不要了,求你……”谢寄凡眼泪都出来了,这痛苦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难捱数倍,他不禁开口哀求。
“乖,忍一忍,就这一次就好了。”颜如昭灵力使用过度,嘴唇有些发白,但还是用沉稳的声音安慰他。
谢寄凡再一次被魔物近身,导致体内的魔骨又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这一次的画符过程,不管对他还是颜如昭来说,都很艰难。
但只要成功了,他便能彻底摆脱魔骨的限制,可以放心修炼。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寄凡觉得自己的胸膛仿佛已经麻木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被烧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颜如昭终于放下了笔,她的手失力地垂下,笔也被甩落。
谢寄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生理眼泪已经浸湿了眼上的系带。即使身上还疼痛万分,但失去光明的恐慌还是让他勉力抬手,摘掉系带。
然而入眼处,却是跌倒在坐塌旁的颜如昭。
“师尊……”他一怔,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扶她。
谢寄凡将颜如昭抱起,她像是没有重量一般,身躯十分清瘦。她的一只手纤巧细弱,却很冰凉,不经意间搭在他的脖颈处,谢寄凡灼热的身体仿佛触到了一块冰。
颜如昭先前下山去寻他时,寝衣外只套了一件衣服,现在松松垮垮地落下,露出颈下一截莹白的肌肤。
谢寄凡想起心中纠结万分的事情,不受控制地想要往她胸口看去。
“你往哪儿看呢?”颜如昭轻声说。她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让谢寄凡瞬间涨红了脸。
他将她搁置在坐塌上,立刻跪地,“仙君恕罪,弟子不是故意的。”
颜如昭没有看他,刚刚开口说话,让她咳出来一口血。
她用帕子捂住嘴,抬手示意谢寄凡离开。
谢寄凡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未曾见过这样脆弱的仙君。颜如昭总是高高在上,游刃有余,是被万人敬仰的存在。
他不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但这件事情显然让她受了伤。
谢寄凡觉得自己现在似乎不该走。他迟疑地开口问道:“师尊需要弟子做什么吗?”
颜如昭唇角带血,朝他笑了一下,苍白的肤色和艳丽的红结合在一起,在她生动的脸上显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你身上还有伤,我需要你去后山的月池泡一会,给自己疗伤。”她这样说。她不太想让谢寄凡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月池是芙蓉山上的一处温泉,有疗伤补灵之效。
谢寄凡这才注意到自己袒露的胸口上血痕交错,似乎是一幅复杂的符咒图。奇怪的是,在颜如昭提醒他之前,谢寄凡刚刚甚至忘了自己伤口的存在。
“师尊……师尊也有伤。”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地说:“您不一起去吗?”
颜如昭在修真界待了多年,倒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一时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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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昭伏在月池的池壁上,她身穿寝衣,大半身子沐浴在热气弥漫的池水中,她的寝衣被水浸湿,半边肩膀透过薄薄的衣物,露出一点肌肤的颜色。
谢寄凡垂下了眼,不敢再看。
颜如昭百无聊赖,她知道谢寄凡是个木头疙瘩,没想到他一句话也不说。她放空身心,拨弄着池边的一具古琴,纤纤玉指弹出不成调的音符。
她活了这么几千年,最开始时是个符修,但却也会使剑,后来修为逐渐高深,便什么都学了一点。占卜术数、奇门遁甲、丹药炼制……这些她都略懂一些。
然而她唯一不通的,便是音修。
这古琴还是之前她某次生辰时妖界送她的贺礼,听说是用什么万年檀木制成的,但摆在她这里也是个花架子,她不会使。
除了音修以外,她没有尝试过的……嗯,好像只剩双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