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鸾将伸出去的手放下,仰头与他对视,眉眼带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退路可要魔尊您多多了,如晦山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再过一两个时辰应当就快要赶到了。”
“届时江淮亭苏醒后,我就说是魔尊您逼我剖的我没有办法, 他那么爱我,您觉得他会不会原谅我,转而将所有的罪名按在您头上呢?”
话毕,厉鸠鸣压平了嘴角散漫的笑意,听出了郁鸾这是在威胁他。
俄尔唇角的笑意又扬了起来。
面前的女人,倒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许多。
他绕着郁鸾开始缓踱起来,目光在她纤长的身上逡巡着, 似一把镰刀从上往下将她割了个遍。
“本尊心中好奇,你既说了他爱你, 那你怎地舍得伤害他?”
郁鸾转身与他对手, 冷声道:“他爱我和我恨他, 二者有关系吗?”
“不!你心里有他。”
厉鸠鸣扬颌看她,一对双瞳迸射出犀利的目光,扫射在郁鸾的面上。
闻言, 郁鸾蹙了蹙眉, 淡漠地转过了脸。
随即他轻呵了一声, “看样子也只是喜欢而已。”
厉鸠鸣不知想到了什么, 暗自嘲讽道:“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
“这样......心狠。”
最后一句,几乎是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郁鸾再不想与他多说废话,转身便想离去,谁料却被对方喊住了。
“本尊无聊,与郁仙子多言几句而已,仙子不必动怒,买卖照旧。”
他说着,手中浮现出一个褐色的卷轴,作势要递给郁鸾,却在郁鸾伸手要拿时收了回去。
厉鸠鸣朝着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四只瞳眸看向她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压迫。
“唉,莫慌,你的呢?”
闻言,郁鸾伸出紧握着江淮亭内丹的右手,拳头与地面垂直竖直朝上,示意他从她拇指与食指圈出的一个小圆中往里看。
见状,她清晰地看到了厉鸠鸣平直的唇角抽动了下。
笑话,她才不可能将内丹摊放在自己掌心给他看,对方若是抢走了怎么办?
动起真格来,她暂时又打不过他。
“看来郁仙子并不信任本尊。”
他摇头哀叹道,表情十分的心痛。
郁鸾:“......”
一大尾巴狼搁她面前装什么纯良!
她莞尔一笑,可眸中丝毫没有暖意,“魔尊说笑了,待魔尊与我交换后,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郁鸾晃了晃握着内丹的右手,又扬扬下巴看向他手中的那个卷轴。
厉鸠鸣作势要递给她,可临了在她快要接住时,又收回了手。
只见他用那卷轴的一端敲击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剑眉一扬,笑着说道:“你吞了它。”
郁鸾一愣,伸出去的手倏然落了下来,面色覆了层寒意,凤眸冷冷地睨着他。
“魔尊可是不信我?”
果然这个老狐狸前面伪装得再好,现在也露出了马脚,方才要她杀了江淮亭想拉她下水,现下又开始怀疑她手中内丹的真假,想让她吞了来进行试探。
若是假的,结果自不必说,可若是真的到时候他肯定会将自己带走杀了,届时就可以得到她与江淮亭的两颗内丹。
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噼里啪啦响啊,都快蹦到她脸上了!
郁鸾发出一声浅笑,凤眸明亮潋滟,“魔尊这么一说可是提醒我了,我与江淮亭早已合契,此时我若是吞了他的内丹,他与我的将很快融为一体,届时我也会承袭他的功力。”
“到时候,恐怕就不能与魔尊站在这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说着,她作势便要吞下那颗内丹,却被厉鸠鸣掷出的卷轴打在了手腕制止了,郁鸾眼疾手快接住那张卷轴,面色微愠地看着他。
闻言厉鸠鸣轻啧了一声,随即扬起一抹笑,“玩笑而已,仙子何必动怒。”
他随即伸出大手,又将目光落在了郁鸾手中攥着的那颗内丹之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郁鸾随手扔给了他,转身便想走。
却被人自身后揽住了腰,她猛地回头,正撞进一对黑红色的双瞳中。
厉鸠鸣把握着手中散发着蓬勃灵力的内丹,眸中泛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他深嗅了一下郁鸾的发香,“还回去他身边?啧,那多没意思啊。”
“我很喜欢你,不如随我回魔域,做我的魔尊夫人?”
他江淮亭看上的女人,滋味应当不错,一天内抢了江淮亭的内丹又抢了他心爱的女人,厉鸠鸣一想到他为此一蹶不振、悲痛欲绝的样子,就激动得浑身发颤。
说着,厉鸠鸣又想将郁鸾拉近了些,可在下一刻动作却又顿住了。
郁鸾用银匕尖头抵住他的小腹,将他推得远了些,接着她转头冲着厉鸠鸣莞尔一笑。
“本人厨艺不佳,怕是配不上魔尊夫人的尊位。”
闻言,厉鸠鸣神情一怔,鬼使神差般地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厨艺不佳?”
郁鸾面上的笑意愈盛了,“本人不才,只会切黄瓜,还只会......切烂黄瓜。”
说话间银刀又往下移了几分。
厉鸠鸣神情一凛,随即放开了她。
可郁鸾心还未放松多久,便只听他哈哈大笑着说道:“那刚好,本尊大鱼大肉吃多了,也想换换口味。”
话毕,郁鸾来不及反抗,便被一道黑风卷携住,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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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江淮亭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步卿潋的药殿中。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身青衣长衫的步卿潋快步走到他身边,俯身看他。
江淮亭一愣,撑起身体扫视了一眼四周,刚想开口问却被坐在桌前的云岸歌打断了。
“郁鸾没在这儿。”
闻言,江淮亭墨眉微敛接着又很快展开,强压下心头醒来未见到她的失落,声音有些滞哑地说道。
“她定是回云开殿了,我回去看看她。”
谁料,步卿潋与云岸歌同时起身拦住了他,二人面上俱是难言的复杂之色。
“你腹部的伤还未好,切莫乱动。”
步卿潋出声说着,要扶他重新躺下,却被江淮亭用力攫住了手臂,眸子死死地盯着他,“阿鸾她怎么了!”
见他面上有些吞吐,江淮亭直接推开他赤着脚站在到云岸歌面前。
云岸歌抬眼看向他,望见他如今既虚弱又憔悴的模样,柳眉轻颦眸中净时掩不住的心疼与无奈。
知晓终归瞒不住他,于是掏出两封信笺,一白一红刺眼得紧。
“一封是在你正殿内发现的,一封是魔尊厉鸠鸣送给你的请帖,邀你明日去参加他与郁鸾的......大婚。”
江淮亭接过一看,双眸在两封信上郁鸾落款之处逡巡,眼尾红得几欲沁血,攥着那两张纸的指节更是用力到泛白。
“......郁鸾绝笔。”
“.......郁鸾敬上。”
她终究还是没有听从他那日哀求她的话,一意孤行地跑去想要替他报仇。
怎么才能让她知道,比起报仇雪恨,他更想与她余生安稳,白头到老......
“当时你们被卷入破空后我们都很担心,几日后突然收到了郁鸾传来的铭文,是在一座破庙中只找到受伤昏迷的你,当时你意识全无,腰腹处还有一个伤口,卿潋再帮你探查时发现幸好伤口不深,未伤及内丹但也为此昏迷了两日。”
云岸歌接着说道:“可当时,我们并未在附近发现郁鸾,昨日我们才得知是魔尊厉鸠鸣将她掳去了魔域,还要娶她为魔尊夫人......”
闻此,江淮亭心口骤然生痛,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吓得云岸歌惊慌不已,与步卿潋赶忙向前想要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淮亭!”
而江淮亭的唇角却扯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他刚用灵力通过那块玉佩探查到,此时郁鸾还健康活着。
只要她还活着,便好。
心口处因郁鸾那封绝笔信而引来的痛楚稍稍缓解后,江淮亭抬起被恨意与怒意浸透到发红的双眸。
他挣开云岸歌他们二人的手,擦了一下还在不断溢血的唇角,腰腹的伤口被他的动作挣开,可江淮亭似无所觉,面色苍白踉跄着想要走出大殿。
“你要去哪?”
云岸歌几乎是哽咽着问出声。
闻言,江淮亭缓缓挺直背脊,对着她定声说道。
“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接阿鸾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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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是盘旋弥漫的黑气与终日哭号的北风,阳光在这里都将是奇景与奢望。
这里是魔域。
郁鸾被掳来这里已经是第三日,此时她正被厉鸠鸣困在魔宫的一间侧殿内,周围尽是看守她的魔族侍卫与侍女。
厉鸠鸣将她扔下后便不知所踪,只是丰富手下每日按时给她送饭,不知道他与他们说了什么,四菜一汤中必有一道是拍黄瓜。
把郁鸾膈应得不行。
方才,又差人给她送来了一套黑金色的凤冠霞帔,并告诉她明日必须穿上它再打扮得好看一些。
郁鸾一打听,原是他将喜帖递到了如晦山,摆明了是要刺激乞凌仙尊。
但郁鸾也从侧面得知,江淮亭许是已经被繁绫仙尊他们救走了,于是乎她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可以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