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 (走走停停啊)
- 类型:玄幻仙侠
- 作者:走走停停啊
- 入库:04.10
他凝神的这一刻,窗格里的重霄忽然停了手,转头来,目光锐利的看向窗外夜空,与他遥遥对视了一眼。
如此,他便只好显了身形,索性落在空拂殿前,本来有些话要和重霄明说的,既然他已看到了,就此时说吧。
重霄开了殿门,迎他坐在外间,未缓以为客师叔这么晚来,是特来看她眼睛的,欢快的走近前,坐在师叔身侧,好方便他替她查看。
不想他向着对面重霄开口道:“缓儿眼睛恢复得很好,神君不必担忧。”
未缓看着在心中直打鼓,师叔真是越发厉害了,只扫了她一眼而已,就知道她恢复得极好。她这眼睛的好坏这样容易看出来么!
重霄听着在客的话,知他有别的意思,转头来向未缓道:“既是恢复得不错,更该多休息,先进去吧,早点睡不用等我。”他说着起身来,伸手把未缓送回房去。
未缓身不由己的回头来看了一眼,看他转身时把里间房门关上了。
重霄坐回在客对面,两人还未说话,又同时看向房门;里面未缓独坐站在地心楞了一会儿,实在好奇,蹑手蹑脚的折回门口悄悄拉开一条小缝,想看看他们到底说什么!
可惜这两个人,是偷看不得的,她第一眼就看到他们同时转过头来,慌得又忙把门推上了。
重霄坐着,与在客对视了一眼,在客微微点了点头。重霄临空一挥手,房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落了栓。
呃嗯,说什么要紧事,这样神秘!未缓嘀咕着,悻悻的坐回床沿上去。
第五十六章 星辰?★
在客心中,重霄能为缓儿去取“离珠之目”,那对她的身份应该已经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如此也好,若将来他能陪缓儿同行,或许这条路,就也不算特别艰险。
“关于缓儿的身份,神君知道多少?”在客开门见山,直言不讳,这本不是他说话的风格,然而此时已不是周旋的时候。
重霄也不觉意外,他仍旧向房门扫了一眼,坦诚道:“她就是当年“员峤一夜”留下的王族后裔吧!有人自应龙军中营救了她,应该是她那时尚在年幼,用一个年龄相仿的女童,借尸婆族的噬融针损坏双目双耳,将她替换出来的。”他言语简短,并非求证,只是陈述。
在客沉吟着,未置可否。听他继续在说:“在客师父就是营救她的人吧,后来又为了让她复明,登昆仑取神目,大约还受过重伤?也或者,因此修为尽散,灵力幽微。”重霄猜测着,问向他。
其实在客对自己看得极淡,他从知道自己来迟的那一刻起,就没什么要紧的了。
桌上烛焰微摇,在客把心中忧虑问出来:“神君既亲往扶南域求证,那自然清楚这中间的干戈,我替缓儿问你一句,若有一天,她要与应龙争锋相对,那时你当如何?”
重霄看着他冷峻面容,这件事他不是没想过,她换眼的这几个夜晚,他几乎整夜在考虑这些事,看着她蒙着纱绫的双眼,他想得太多想得太远,不知该从何说起,窗外一阵汹涌的夜风袭来,呼嚎声排山倒海似要拍窗而入。
“在客师父放心,我既答应过,力尽所能护她周全,便绝不食言。”重霄回应,他说话时面色映着半边烛火,似明且暗,在客眼中有一瞬恍惚,他这神态同他父亲真像,是啊,他父亲就是位极重承诺的人。
在客沉默着,他其实并不愿看到那一天,可他这种“不愿”却也不能告诉任何人。灭族之仇、杀亲之恨,他不能替她做决定。
“在客师父,”重霄打破沉默,“应龙府里囚着一位替身,我这话对那位可怜人不公,但事已至此,我想,若能永远这样下去,未缓让我藏在身边,她是谁,我们永不让人知,连她自己也不必知道……”
“恐怕,你藏不住她!”在客明白他的想法,但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你可知,当初雷境留下她的目的?”
重霄心中虽不十分肯定,但点头道:“据暮淮说,当初的剿灭行动未尽,有员丘王子逃生在外,留下她是为了……”
在客点了点头,灯火中抬眸:“没错,那位员丘王子,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重霄也惊异了一瞬,他原想,经过这样的重创,加之应龙族的日夜追杀,也许这个人早已不存在了。
“他是这世上,缓儿唯一的血亲,你我都拦不住他。”在客一字一句,眼中忧虑染进烛光里。
她哥哥归来。重霄也跟着陷入沉默,他想在客师父说的没错,有这个人在,他们都藏不住她,她势必要被带着去面对仇恨和纷争,他沿着这个思路想得忧虑不已。然而忽然有那么一刻,他停顿了一霎,把她藏起来,真的是保护她最好的办法么?如果不是呢,她身后这些磅礴厚重的生死,她怎会没有权利知道呢?
也许藏不住她的,不仅仅是因为她哥哥的归来,还因为她本就是谁也藏不住的……
在客临走时,起身来,忽然想起什么,向重霄提醒道:“至此,劳神君多看着缓儿些,让她少来我院中,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
这话,重霄略思忖,起身送他,直言问道:“是夫人有问题?”
在客垂眸想了想,回道:“也并非她有问题,只是她的想法与你我不同,防着她提前告诉缓儿。”
重霄点了点头,看他出门消失在夜色尽头。
他自己却站在门后想了许久,回房时,看到虽然熄了灯,床帐里的人显然还没有睡。他倾身上前去看她,她果然经不住看,眼皮微微抖动起来。
他便故意再贴近些,与她僵持着,终于还是她先败下阵来。自己乖乖睁开了眼睛来看他,看见他在问着她:“不再坚持一会儿了?”
未缓向来识趣,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坚持不了了。
他满意的点点头,靠坐在床边伸手把她揽在身侧,如今她借着凝珠的光,也能看清他说话,看来,这双眼睛算是换得极好。
她一手攀上来,一手指了指门外,仰头拿眼神问他: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他想了想,逗她说:“在说成亲的事,你也赶着要听?是急着要嫁我么?”
这事儿……这事儿只有师父才着急,她其实并不怎么着急。眨了眨眼睛,在心里揣测,这一定也是师父撺掇的,看把师叔逼得,大半夜的上来谈婚事,指不定她师父是不是在客师叔的小院里撒泼打滚了呢……
所以想着该替师父圆和圆和,写着道:“我师父大概是操办婚事办上瘾了,前次替人帮忙并不顺畅,终于轮到他自己了,便特别起劲儿些,你也不用太理会他!”
未缓觉得师父常常小孩子劲头,这件事上本不该着急,自己如今真是圆融有度,比师父强。
不想重霄却听出别的意思来,凑近前脸对脸的问她:“怎么?你一点不急,我哪里不好么?”
嗯?这跟好不好的有什么关系?
“想好了再说,若是说的不好,今晚就别想睡了。”他手上扣住她腰身,一本正经的威胁她道。
呃,就是哪里都很好啊,所以才该放宽心,不必着急……未缓怕痒,一边写一边担忧着腰际他的手,悄悄的要自卫。
见他幽幽道:“既是这么好,你更该着急些,若我哪天出门,看上别的人,或者哪一族的公主,哪一家的小妹,那时你怎么办?”
他以为她听了该好好紧张一番,没想到,她只一心防着他的手,回头来潦草写着:若是那样,你也不算好,我还着急什么?
她这话,她这意思!他看了简直要气炸,两手上来,一把扣住她纤细腰身,把她锁在身前,郑重道:“我能保证,即使无媒无凭、无婚无约,我也一心一意,从始至终,如何?”
好好好,她正忙着要躲,被他控制着,躲不开,无心听他的誓言。
他却忽然认真起来,对着她明亮的眼睛道:“你呢?我想听你说。”
她是说不出来的,她点着头表示着同意,心思都在他的手上。他却还不够,补充着:“无论何时,都在我身边,不许离我而去。”
不去、不去。她忙着附和他,看他渐渐放开手,她才松了口气。
她悄悄退后些,重新躺回枕上,才想起,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再深想,还是别提这茬了,省得再闹起来,不是他的对手。
闹过一阵,他渐渐平息下来,忽然转头问她:“先时听你说起,从没看到过夜晚的星辰,是么?”
嗯,对啊,她的眼睛入了夜视物不清,别说天上的星星,就是眼前一丈远都难看清。不过她想现在好了,经过师叔的新方子,她觉得比先时强多了,也许再过两日,她能试着看看夜晚的星空。从前他们在书庐的露台上观星,其实也不过是她听竹栖和竹游讲给她罢了;她此时兴奋的想着,以后就再也不必这么麻烦了吧。
重霄却说:“不必等以后,我看你现在,目力就不错,今晚就看看星星吧。”
今晚!未缓思忖了一秒,她记得今晚阴天,外面冷风阵阵呢……
他凝神专心预备了一会儿,继而抬手拂过他们眼前的帐顶。他拂过之处,变幻出云海星河来,一望无际深不见底,有忽明忽暗的星点渐渐明晰又渐渐熄灭,仿佛床帐和屋顶同时破了洞,直延伸到天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