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去他的!
和仪一手死死捂着胸口,深呼吸几次,平复自己那没有动也小鹿乱撞的心脏。
星及见状连忙上前,暗恨自己疏忽:如果是平时,一开门院子里突然多出几个人,和仪别说怕了,只怕第一个举动就是抄家伙上去干;但今天不同往日,先是七月半消耗过度,后是一大天的震惊过度与熬夜不睡,这心脏哪里受得了。
“晏晏你怎么了?!”杜鹃几人也连忙围了上来,和仪靠着柱子顺了顺气儿,有气无力地道:“这是演那一出啊?”
杜鹃心里暗恨自己鲁莽,看着她有气无力的样子也觉着心疼,嘴唇抿的煞白,就在旁边伸着手也不敢碰和仪。
林家父子三人更是排排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眼见星及半环着和仪顺气,知道用不上自己,就更不会上前了。
林毓晴倒是看出点门道来,上前扶了和仪一把,星及瞥她一眼,见和仪没什么抵触情绪,就没拒绝。
“你是……心脏不好吗?平时吃什么药?”林毓晴摸了摸和仪的脉搏,心里有数,问。
和仪长舒了口气,摇了摇头,“没什么,这几日太累了,有些受不住。”
星及在旁恨恨道:“自作孽不可活也!明儿把这边的网线拔了,看你怎么熬夜!”
“星及姐姐~好姐姐~”和仪跟星及可硬不起来,倚着柱子扯着星及的袖口摇啊摇地软着嗓子撒娇:“我错了!我这不是太亢奋了嘛!”
几个悄悄爬墙过来看热闹的鬼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头次知道恶名昭著的和女魔头私下里这么不要脸。
“谁!”和仪一个眼刀扫过去,眸中犹带寒光。
林家几口人顺着看过去,却只见到绿木繁荫、鲜花繁茂。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天爷保佑,那个小女魔头看不见我。
啊,是诚心祈祷的声音。
星及忍不住抿嘴儿一笑,低声道:“许是听了声来看热闹的。”
林毓中深深看了和仪一眼,心中存疑。
“吃过早饭了吗?等会我要出去一趟,你们要不要和我在山里逛逛?”和仪发出了橄榄枝,林家几口人自然顺着就上来了,林正允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好啊,我们也想看看你这些年生活的地方。”
昨天算是一场私宴,自然谈不上食不言寝不语的礼节,今日是用餐,和仪被先和师教导多年,说处事随性也随性,潇洒散漫也散漫,但论起规矩严苛来,只怕如今圈里同辈之中没几个比得过她的。
早餐四碟八碗摆的丰盛,也是因为人多。
和仪自己当家做主也有二三年了,习惯坐主位,今天落座之前犹豫一下,看了林正允和杜鹃夫妻一眼。
林正允何其心细的一个人,昨天宴会上的座位排布已经让他明白许多,现在和仪一个轻微的动作停顿,他就拉着妻子在旁落座,然后对着和仪笑了一下。
和仪对他稍稍点了点头,从容款款落座。
林家五口之外,星及孟叔也在桌旁落座,不过林正允和杜鹃夫妇分别占了和仪手边的位子,习惯了和仪下手第一人的星及小姐也只能委屈巴巴地坐在自家和师对面,一双水眸望着和仪,如被王母强行与织女分开的牛郎一般。
和仪对她灿烂一笑,看起来就像一个喜新厌旧且对原配毫无愧疚的大渣男。
早餐之后,和仪站了起来。她身上所穿藏青的交领上衣和裙子是多次挑染之后染出的接近于黑的颜色,裙角用白色的丝线绣出平时在衣饰上难见的图纹来,是彼岸与荼蘼,穿插着些绿叶,像是万年青。
两种花朵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团形绣纹,如今并不流行花朵为衣服上的图案,就算有也是寓意很好的花朵,这两种花都不是什么吉利图纹,很不常见。林毓晴深深看了两眼,眉心微拧,心中疑惑愈深。
“披上吧,晨起山里雾气大,身上发凉。”星及取出一件外衣来,是很复古的样式,颜色是很纯粹的黑,穿在身上行走之间映着日光却有光华流转之态。
十分不俗。
原谅被母亲折磨不轻的林毓中先生,作为一个曾经挚爱机车枪械的男人,在经历过陪母亲订做旗袍挑选料子的折磨之后,他看到这一件披风的第一反应竟然——当时选布料时候但凡有这个选项,他也不用被逼陪看了一天锦缎图选。
临出门前,孟叔递了一盏罩着白纱的灯笼,“山里雾气大,带着吧。”
和仪对他点了点头,接过的同时叮嘱星及:“带着林先生、林太太他们在山里逛逛,完事之后我去找你们。”
星及一点头:“明白。”
和仪又对林家人说:“我有些事要进山,先让星及带你们逛逛。”
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是杜鹃小心翼翼地看了和仪一眼,略带担忧地问:“你自己去没问题吗?”
“放心吧。”和仪对她微微一笑,口吻很轻、很温柔。
杜鹃一下子只觉自己心都化了,觉得是女儿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爱,攥着林毓中的袖子满怀激动地道:“你看到了吗?老林,女儿对我笑了!”
林先生默默抽了一下手臂,没抽出来。
和仪又叮嘱了星及一句:“把收着的师父旧衣找出来两件,给三位林先生,再把我新作的外套找出来,给林太太和林小姐。”
“晏晏,你可以叫我妈妈。”杜鹃满怀期待地对她说:“就叫一声,好吗?”
和仪抿抿唇,迟疑一下,没出声。
杜鹃一下有些失落,想起女儿关心自己又开心起来,这次倒是放过了老公,开始折磨林毓中。
林毓中深深看了和仪一眼,原本对于妹妹关心自己的欣喜也变为了遗憾。
终于,在和仪即将推门走出这院落的时候,众人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妈妈”。
“唉!”杜鹃重重答应一声,几乎下意识地喊出了几近于High D的声调,得益于多年的歌剧演员专业训练,这一声答应的中气十足,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和仪抿抿唇,加快了脚步,快速离去了,很快,那一抹身影就消失在重重绿荫之间。
深山之中,一处小庙静静矗立者,和仪在门前站了站,仰头看向篆体书“蜀巫”字的匾额,将灯笼轻轻放置在一旁,敛衽振袖,交手而拜。
“三十六世徒晏书,来拜。”
有一点,她告诉林家众人的是假的:晏书不是她的小名,而是表字,是在族谱上写在和仪二字一旁,是写在身份表碟上,堂堂正正的字。
和师,蜀中和仪,和晏书。
黑油大门静静打开,清风拂过,吹起玄黑的衣角,和仪抬步入内,面容庄肃。
小庙外头不大,也是一入院子就能看到正屋,但白雾浓浓,推门入内,却是整整齐齐三十五幅画像,绢本,画中人一色的藏青衣裳,玄色外袍,手提白纱灯,腰悬藏银铃铛。
画像排布在室内,分毫不显拥挤,房屋大小可见一斑。
和仪的鞋不知何时已脱在门口,她双手交叠立起在胸前,一一拜过,一面轻声道:“晏书即日离蜀赴京,前来拜别列位祖师与师父。”然后拾起粗粗的一把香,在长明灯上引燃了,按次序一一插上,然后依次引燃琉璃盏内的酥油灯。
最后走到师父的画像前,看着悬在墙上的画像与摆在面前的牌位,忽然笑了笑,低声嘟囔一句:“臭老头,你早就知道了吧!前两天托梦的时候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吃了这么大一惊。”
然后再一拜,眼中已有了些微热意,轻声道:“我要走了,孟叔会留下,您们在底下有什么短的,多梦就是,晏书会吩咐孟叔去办。时代变了,交通、联络都方便了,或者那位祖师上京办事,也与晏书见一面吧。”
堂中清风徐徐而过,每尊画像下牌位旁小架子上挂着的铃铛都放出清脆的响声,和仪忍不住一笑,已然热泪盈眶。
最后磕了个头,低声道:“晏书真走了,诸位照顾好自己。”
从容起身,转身离去。
站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忽然嘟囔了一句:“上有老啊!还是满屋子的老,责任重大、负担沉重,赚钱要认真啊!”
清风带起她的袍角,此时,却不会再有人笑骂她一声“臭丫头”。
她也不能再还回一句“臭老头”。
……因为那老头已经是鬼了。
想到这里,戏精和师刚刚上来的悲伤情绪瞬间消弭,笑意涌上,好笑地摇摇头,动作潇洒地摆了摆手:“走了!放寒假再来。”
正堂的大门猛地被风带上,好像真有老不修的小老头在回应他们家骄矜任性的小丫头。
“和师。”出了祠堂的门,远方已有几位老鬼等候,见和仪出来便纷纷上前,为首的一个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鬼,操着一口当地方言,穿着淡青袄儿、下搭白绫裙子,乌油油的头发挽着发髻,十分老派。
“您家里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您是要走了吗?”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鹅黄羽绒服的女生,普通话很标准,笑着问道。
和仪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是,这边山里几位多照顾着。别在山里有人见了血,那就冲撞了山灵,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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