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在等着香火燃尽,基本上场内是一片安静,只是听到偶尔的喃喃细语在介绍着这九鹿鼎的来历。
“今日也是有幸亲眼看到这鼎,一年一度才会在人前出现的宝物何其珍贵。”
“是啊,听说平日里都是供奉在皇宫的祭坛中的,这九鹿鼎确实来历不一般。”
“这里人多,还是不要轻易说的好,毕竟这鼎与那王爷还有一层关系……”
后一句话立马使原本颇高的气氛降下去了,刚才开口的几人刹时间意识到了什么,都紧紧闭口不再说了,确实……今日差点犯了大忌。
“可是见到那九鹿鼎了?”周平原本舒畅的眉头一下子又皱了起来,这眼前的老家伙还真是没变的性子,不过他摇了摇头,那东西不见也罢。
“还记得当年这鼎被挖出来时,你可是兴奋了几天。”老者突然拨乱了摆在面前的一盘棋,这棋是越下越没什么滋味了,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老了,也折腾不起了。
“当年这鼎承载着古人对于翩翩君子的祈愿,如今这鼎已染了鲜血,纵使上面的血迹已消,但鼎上的九鹿也是亲眼见到了,这番灵性遭到了玷污。”这番话中有太多的情绪了,可惜、担忧、甚至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厌恶,只不过是活了这么久的人其实不必再惦记着什么往事。
周平看着岁月同样在眼前人身上也留下侵蚀痕迹,若不是当年一事,他们两人还建不起这沧澜、天靖两所书院,只是他的意愿渐渐的走向了不相同的轨迹中,沧澜代表着皇家利益,也是不知何时起他才惊觉,这几年他越发的与三皇子走的近了,不参与皇位之争,朝廷党派之争是拜入天澜大师当日发下的誓言,他如此这般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师父。
天靖……沧澜,取得便是这意。
“也老大不小了,是否过于认真了。”
“那你呢……今日这赛事你不也是不愿的吗?”
“可是今日这赛事眼下已经开始了。”
两人谈话间半个时辰早已过去,而九鹿鼎上的香火已经燃尽了……
场上的主考人已经出现,是由皇上指定的礼部副史担任,看起来不过四十的年纪,一脸书生正气,而场下两边已经较为明显的站着两队人,左边为天靖书院,右边为沧澜书院,而人群中想一睹面容的那幸运少年却是还没有出现。
谈起简家……记得往事的人便格外注意。
“今日赛事一年一度,分为三场比试,第一场考画作,第二场比诗赋,第三场较国事策论,现在第一场比赛开始。”话音一落的同时两边便有人摆上了各种画具,场内经两边选出的学生原本还未流露出紧张的神色这回已感到不一样的氛围了。
自然也有人在等着两院院长的露面,前几年天靖书院的院长大都是在赛事结束前才出现的,今年却是听闻一早便是已经来了沧澜,相信这两位长者今日的碰面已有不一般的意思。
“时间为两柱香,计时开始。”
沧澜书院中派出的四人中有三人是大臣之后,一人是贵族子弟,到场的官员自是认得出其中有李大人之子,还有两人是朝中三品官员之后,而第四人却是皇后娘娘的侄子,也是国舅爷之子。
而天靖书院这边显得关注的目光有些少了,江家与陈家还算是京城有名的商贾之家,可是这两家的孩子还是显得势弱了些,不过看着这正在作画的神情,似乎很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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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第三幅画
“这会还不露面吗?”沧澜院长神情显露出些许急切,看着坐在对面的人一脸悠闲,却是老者的神情突然无奈的一笑,大概还是他造化不够吧,但今日三皇子这面还是要见的。
其实一直有所思的老者虽没有作声,但眼底已经透露出有关于此的意思了,江御那孩子凭着自己的能力还是能够进入决赛的,只要天靖有两人能顺利通关,那沧澜这边可是只有一人应对了。
按照三皇子的性子,这回将简家后人以如此正当的理由牵进来,必是要好好谋划一番的,沧澜这边派出的人中除去李大人之子还有些扶持的意图,便是其他三人家中与三皇子来往并不密切,若是他站在三皇子的立场上考虑,那国舅爷之子更是毫无价值,毕竟皇后如今在宫中的势力还是受到压制的。
九鹿鼎上的香快要燃尽,虽是第一场比赛,但场内的气氛还是明显的有所紧张,这不仅是玘月王朝两院之间的竞争,更是对于家族荣誉的一次比赛,胜的一方自然祖上有光。
“请各位停笔,静候一会。”在香火断了缕缕飘升的烟气之时,主考人重新站在了高台上,两边各出四人站在参赛者身旁,场内一时又分外安静,直等着纸上的墨迹一干再将画作上呈给评定人,这个时刻……就连静候的参赛者神情上也是显出一些不安。
今年的试题与往年不同,第一场的画作并没有确定主题,而是随意发挥,在这两柱香的时间内构思一幅超越以往画作之水平的作品,无论在形象还是意境上,都需要格外的心思。
江御与右旁的人对视了一眼,不得不承认,陈知欢手心中已经出汗了,看向一旁人的神色透露出心中的紧张,江御不动声色的轻摇了摇头,来此之前院长曾找他们谈过话,说是今日无论结果如何,尽了全力便好。
场中这陈家之女便是唯一的女子……先皇在世时便对国制有过一番更改,若是女子之才藏于绣阁之中,倘若这才能不比男子逊色半分,未免有些可惜了。便是开设了女子学堂,在之后慢慢的发展成十五岁以下的姑子都可与男子同上书院,只是若当女子成年之后,一般家中也不会允许自家姑娘继续学业了,这女子求学风潮到如今也有四十多年了。
但能被天靖书院选出来参加这赛事的,更何况是女子……一些人对陈家还是多了几分认识的,早就听闻陈府的大小姐便是有名的才女,与傅家公子自小定下的娃娃亲去年秋季时才确定了婚事日期,那傅家大公子也是个难得的俊朗之人,这婚事也着实般配,只是现在陈家有些衰落的迹象了,便是传出了陈家其实是在高攀傅家的言语,但也有人查出……这陈家大小姐陈知瑾年少时也是入了天靖书院读书。
才子佳人……岂不绝配。
“一柱香后,第一场比赛的结果揭晓,各位可暂时自由活动。”礼部副史示意刚才已出场的一众侍女呈上画作至高台,向来每一次比赛的结果都是当场评定,选出可以进入第二场比赛的人选,不限于两院人数是否相同,只是凭着画作来说话的。
慕天行有意再次扫过比赛开始前看过去的位置,依旧不见那道目光,那人……莫不是离场了。
父皇对于沧澜今年上呈的名单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意见,然而简家后人只等到最后出现,在沧澜众多学子中不乏有家中长辈在朝为官者,且官位较高,而为何选出的是一个在朝中无权无势,且背后的家族还有未完全洗尽的罪名之人,他这时只要看看又插上新香的九鹿鼎,这些个突然又冒起的思绪似乎才有了解释。
玘月王朝始祖开创局面时,便是将鹿作为王朝的象征,更是铸造了代表翩翩君子之礼的九鹿鼎,只是在后来的几席战火中,这鼎遗失在何处却是不为人知,直到在先皇手上,由江安王领头的一些门客一边查寻古籍一边实地探访,最后在一处故宫遗址中挖出这已经消失两百年之久的九鹿鼎。
而民间多有传闻……得九鹿鼎者,便可仿效当年的开创始祖立建一片繁华盛世。
不过后来……这天下是当今皇上脚下的,而江安王被流放皇陵之地了。
“三殿下,还请您先过目。”说话之人是朝中的太傅,年有五十多,比之两院院长差不多的年纪,已是五次此赛事的评定之人,一旁的慕天行神情带笑,开口却是拒绝了。
“学生可不敢,一来学生经验不足,二来这评定之人还是老师您的分量更足些。”眼前已摆上八幅画作,按人数来说应该选出六人,但若是画作本身是佳作,破格亦或只有四人入选也是可能的。
“三殿下,那老夫便也不再推脱了。”眼前的老者如今是五皇弟的先生,当年也曾向其受教一二,这份礼还是应该让的。更何况他这所谓的评定之人,大抵是父皇想试探他一二之举,另外……身边原本的位置是安丞相的,只是安丞相对此似乎不太感兴趣,以平日之事过多婉拒了,父皇自也是依着他的意思,但换来的这大臣……胡大人,算是朝中与安丞相交往算多之人。
一柱香的时间其实很少,慕天行思绪一收,便是认真的神色打量摆在面前的画作,而第一眼却是看中了第三幅……这些画作并没有署名,为了避免一些不公平之事。
第三幅画第一眼看上去很是清雅别致,画中只是寥寥勾勒出一个人身体的几笔,青蓝色的衣裳下可见那露出的白皙手腕,纤细的手上也是握着一只画笔,但却是着重在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格外精致的五官,眉眼间有些朦朦胧胧的心绪表露,唇瓣有些轻咬的痕迹,这动作若是忽视那刻画的服饰,便是以为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了,但这身却是男子的衣裳而不是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