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了。”安鸣淡淡的语气确实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想着以往认识的人,亲眼看着一个个从身边离开之时,直到仅剩的眼前这一人,不久之后也是……逃不过这命运的捉弄。
“公子,我想明日便回城郊去了……”梁姑那脸上的笑带着几分忧伤,看着的人不免会感到几分凄凉,只是这句话说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确实有些变了。
“明日……是梁游的忌日。”低语中妇人那眼底的泪光闪现出来,这幅画面有些奇怪,明明是皱纹密布的脸,可是这副神情中含着的情绪已不再是活了半辈子的人应该有的。
安鸣那原想张口的话,一时又咽回去了,在这件事上,他并不能说什么。
“这几日多谢梁姑了。”安鸣那看着眼前人的神情……多了几分柔意。虽则安歌这孩子今晚依旧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行事,可是今日这孩子能回府……已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老妇眉眼间继而出现了平和,就算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此生也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只要,只要梁儿能平安长大。
两人静默的站在月下,这快要消失的月儿以及快要天边渐亮的光……花会之日便是这般过了。
傅明染坐在床沿一夜未眠,手边放置的是今晚从傅府带来的盒子,里面的东西……镯子只有一只。慢慢摊开的手中还有一只十分精致的玉镯,可是这仅剩下的一只,人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但更多的是那眼底浮现的光芒,傅明染眉眼间有些笑意,是真的笑了。
握紧手中的玉镯,这被拿走的一只是不是说明……当初那场为她而设计的戏或许本身就只是一场戏而已,她没有见到小念最后一面,是因为……她人已经离开了京城。
大哥隐瞒她这件事,初看确实十分生气,可是只要人是还活着,就算之后再也无相见的可能,她便多少也安心了几分。可是仅凭一只镯子就此猜测,傅明染心中那底气还是不足的,今晚原本是当面询问大哥最好的一个机会,只是…… 只是今天晚上,她似乎是错过太多了。
而明日……她便要向安丞相言明接受楚家提亲一事,虽则放在她身上丞相府大小姐的身份依旧没有弄清,可是这脱身之计,目前最快的是这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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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纸罪状
三日后,傅明染依旧十分安分的呆在丞相府中,在这三日之内,楚家二公子上门多次,提的最多的还是婚事一事,而府中下人皆以知晓,大小姐也未向老爷说明她的意思,可是也没有拒绝,这便表明……大小姐也是……有此意的。
傅明染暂时还不知外面下人口中所议论的,这三日却是有意在房中冷静一番,她那心中越是想的多,体内的血总是感觉要沸腾起来,这毒渐渐的有些控制不了了,便是因此,她越是不想往那方面去想,因为这毒的发作就像一巴掌打在脸上,让人感觉羞愧不已。
“大小姐,楚二公子今日来了五回,老爷见了一回。”在这静待在房中的三天里,好歹也是有个进她房间送饭食的人,听着这贴身侍女所言,傅明染神情不明,但是自身知晓她所期待的,在这件事中……她只能等那人来问她的意思,绝不可表现的十分……期待。
进来之人看了一眼深思当中的人,将桌上基本未动的饭食移开,摆上了此时送来的晚膳,今夜天色还算早,但是府中厨房听着老爷的吩咐早些准备了饭菜,留了那楚二公子在府中用膳,也是大概知晓大小姐午膳并没有用膳多少,早些拿了一些回房间。
“这一回老爷留其在府中用膳了……”侍女大概是没有看到说出这话时,那坐于床沿的人放于两侧的手有些微微颤意,傅明染眼底渐起幽光,终于三日之后有了一丝变动。
若是对于一门与丞相府结亲的婚事来说,楚家绝对不是最好的人选,而对于从未在他人面前露面过的丞相府大小姐,楚府也算是最不可行的,毕竟傅楚两家自小亲近,她与楚斐瑜也算是自小认识,若是她这张脸出现在楚家,难保不会有人议论生疑,虽说在丞相府的这个名头下,下人自是不敢多言什么。
但楚家……她还是要试一试的。
床沿边上的人那一直未动的身影终于落地走来,大概也就今日……那人会来问她吧。
花府门口
夜色有些重了,街道的灯火亮了起来,有些商贩依旧是摆着摊子,大概是想趁着多出的时间多招揽几位客人。
马车停靠在一旁,从府内走出的一人身后还跟着两位年长之人,蓝衣男子微微行礼告辞,马车上的人已经下马等候在一旁,看向自家公子……蓝衣男子也是目送着两位身着华服的人离开才动身走近马车,那神情中的温和不变,上了马车之后,眼底那丝情绪显露出来,渐渐的晕染着一丝孤寂。
马车行在了大街上,车里的人只是静坐着,听着车辕上赶车的人不时说出口的话……
“公子,今日您出门前家主吩咐了府中下人准备好了一桌酒席,说是今晚会宴请一些老朋友前来。”
“不过顾二爷偷偷的吩咐了属下,说是让属下转告您,今晚他在明月酒楼设宴,邀请您前去……”
“可是家主那边……公子,您说是回府还是去……”
车外说话的声音很清楚的传来,顾七言一时整理车内那些带来的公文的动作一顿,接着手边已是拿到了从天城县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书信,天城县中还有几位师爷在,暂时这几日的时间还是能管治的。
“公子……”顾七言扫过信上的内容,渐渐的眼底浮现幽光,他上呈皇上的奏折中言明最多不会在京城中呆上七日,依着这顾家的安排,恐是还要在府中呆上几日,直等到……傅陈两家婚事之后,顾家与花府的婚事也要举办了。
今日家主宴请客人目的之一也是为了让他露面,连棋那里左右没什么大事,虽则他多少不愿应着家主的要求回府,可是他在京城仅能做的事中,已经是没有多少了。
“直接回府。”连棋与家主私下进行的交易,在眼下的局势下是无法大概局面的,想要探究当年父辈已经消失这么多年的行踪谈何容易,况且家主一直不愿透露他们的消息,甚至于连线索都是选择尽快毁掉的,所以这到底隐瞒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而且当年顾家与齐家也是走的比较近的,这些年却像是避嫌亦或者说是有些“反目成仇”一样再也无来往。
那齐家大公子齐凉意……若不是已经是知晓其身份的,就因着那容貌中的几分相似,也实在让人心生怀疑,不过齐家算是京城四家中最为本分的那个,就算有女在宫中为妃,也从未依靠过其势力,他也是这几日听闻皇上有意召其入宫当四皇子的先生,齐家这一直以来的态度,也正是说明了一些事情。
齐家是不愿接触皇室,是从何时开始的……顾七言脸上的深思是自然而然浮现的,就如同顾家一样,爷爷自小对于他关注皇家之事便心生不悦,他步入官途也是极力阻挠,只不过因着现在……事情已成定局。
天城县县令的身份虽则当时他上任之初家主一样不支持,就是到现在回府之时,爷爷那眼底时常流露出的情绪也是说明在他老人家的心中,与皇室有了牵扯,便是最大的不安。
而这份不安的来由……是由家主隐藏了将近二十年的秘密,也正是……江安王叛乱发生的那年。
马车缓缓行驶,车内的人已经是闭上了眼睛,上回他在天城县遭到的刺杀,他想已经是猜测到了目的为何,或许幕后之人不过是为了给顾家,给家主提个醒……那人是回来了。
傅府书房中气氛有些僵硬,林敛脸上显得有些气愤,那眼底的怒火像是快要烧出来一般,只是碍于眼前人在场,他似乎要说出口的话全都是憋在心里了。
四五日前即将上任的并州县令如今应该是在自己的衙门办公,而林敛这几日一直是呆在傅府当中,只是看着当初渊主交给宋之初的任务还未完成,又是因着刚才的一番言语,他这心中的火像是拼命的往外冒。
宋之初的脸色也是极差的,阴沉中还透露出一些莫名的烦躁,余光也是能看到身边之人那生气的面容,但是自己脸上的神情此时有着说不出的别扭,刚才他说话语气是重了些。
若不是……若不是因为这人刚才辩解的一些话,此刻在渊主面前,他们怎会显得如此难堪。
傅明渊是静看着这一幕,那神情中的清冷不变,只是眼底似乎浮现一抹笑意,看着眼前闹着别扭的两人,恐怕渊阁中是再也找不到比之他们俩感情更好的人了。
“渊主,属下先行回去了。”林敛拱手行礼告退,今日来这书房原本还想问一些消息来着,现在看来是他自己自找没趣了。
傅明渊没有开口,只是目光浅淡的扫了一眼宋之初那握紧的拳头,今日这些事其实并不牵扯到林敛,只不过是有一人多日不见好友,有些……牵挂罢了。
林敛还看了身旁之人一眼,见还是这木头的模样,那眉眼间的怒气又是毫无缘故的添了几许,刚是踏出的步伐,自家主子便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