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抓,百姓不平;想抓人,罗家的地位又摆在那里。
想来想去,赵征就把这块烫手山芋分给了鹤迁,鹤迁是皇子,曾被皇上钦点查案,罗家怎么也得卖个面子。
这事说到底也就是罗家权势太大的缘故,鹤迁早已经想好了解决之法,只要等着罗青山回来,去找他要人即可,罗老将军鲁莽无知居功自傲,但罗青山不是这种人。
只是现在……他并不想见到罗青山。
“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能力,你确实已经到了独立的年纪,若是嫌我管得多,我以后少问就是。”池珂估摸着鹤迁也是到了嫌弃家人管着管那的年纪,她老在鹤迁身边待着,难免他会生出逆反心理来,她自以为现在的鹤迁已经算是改了命,如果鹤迁不想,她也可以转为暗中保护。
“我没有那个意思。”鹤迁迅速回答,眼底闪过着急,“只是……解决的办法和罗青山有关,你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池珂轻笑一声:“我为何不能掺和,就因为他送了我支的簪子?”
鹤迁抿起嘴看向另一边,池珂明白自己这是说中了:“不过就是支木簪,街头几十文就能买到,你何必那么在意。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吧?”
“……”鹤迁藏在头发下的耳尖微红,将自己要带着赵征去找罗青山要人的事情尽数告诉了池珂,“罗青山或许是个可用之人。”
“你和他才见过几面就这么信任他?”
“直觉。”
天君殿下什么时候成了相信直觉的人?
池珂嗤笑一声,将想法埋在心底,转身摆了摆手:“那殿下就去吧,这事我不掺和。”
鹤迁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想让他一起但还是私心不想让池珂见到罗青山:“我晚上回来。”
说罢,在小策子的陪同下离开,去宫外找赵征。
池珂将那支木簪拿出来看了又看,半晌后将簪子收起,转身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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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家,将军府。
赵征端敬地接过罗青山,握着茶杯的食指不停的抖动,罗青山与鹤迁相对而坐,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气氛压抑到可怕。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半天,赵征终于忍不住开口:“罗将军,我和四殿下此次前来,是为了王文堂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听下人说了,是父亲处理的不好,赵将军都亲自来了,我自然派人把王文堂亲自送到您那里。”罗青山转向他,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眼底却不见一丝温度。
赵征顿时放松下来,脸上也挂起了天真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您不知道我为了这件事好几天都没睡好,还好您回来了。”
“此事是我罗家的不对,过段时间我会亲自登门致歉。”
“这倒不必了,我能把人带走已经感激不尽了。”
赵征微微一笑,眼底有一丝无奈,查案抓犯人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抓了人还要感谢包庇犯人的人,实在是一种悲哀。算起来他和罗家这几位将军几乎是平级,现在却因为太子妃和皇后的身份处处被压一头。
罗青山确实比他父辈好说话,一盏茶的功夫便解决了这一桩难题,有人来通报罗青山的人已经把王文堂送了回去,赵征二话不说便要回去审问。
鹤迁拒绝了他一起走的邀请,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提出要在这里和罗青山叙叙旧。
赵征走后两人也并没有叙旧,只是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一个面带微笑,一个眼神冷峻,双目交汇之时,周身萦绕着让人心脏一紧的压抑气场。鹤迁杯中的茶一滴未少,罗青山自顾自地喝了两杯,觉得无趣,便让罗聘去拿酒来,鹤迁也遣宋策与他同去。
只剩下了两人。
鹤迁语气冷硬,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道罗将军给我宫里的人送东西,所图何事?”
“臣只是觉得池姑娘散发的样子甚美,那日徐南街惊鸿一瞥便念念不忘,送池姑娘木簪,不过是为了表达赞美之情。”
罗青山轻佻地语气惹得鹤迁很不悦:“罗将军不要忘了她是我的人,我如果不想放她,她便不能出宫不能嫁人,即使你是战功赫赫的将军皇帝面前的红人。”
“我当然知道。她是殿下的人,微臣自然不敢觊觎。”罗青山依然在鹤迁的反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位姑娘确实很美,但四殿下的秘密更让人感兴趣。
但接下来鹤迁的话让自以为看破了他内心的罗青山心中一惊,眼神也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你送她木簪是为了试探我,但我从来不觉得对她的感情是把柄,我只是想告诉你,她是我的人。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她只会陪着我一个人,直到我化为枯骨。”
鹤迁目光阴鸷决绝,眼底的暗光近乎偏执,但只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罗聘恰好端着酒走来,鹤迁斟满举杯,弯眉一笑,身后盛放的花丛霎时黯淡:“这杯酒敬罗将军,愿罗将军能像你父辈那样,一生忠心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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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丸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在宫外看到鹤迁的马车,池珂便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不慌不忙地回到武中殿,池珂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大殿的两张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簪子,木簪玉簪银簪金簪,一眼扫过去至少有五六十根。鹤迁坐在两桌之间,手中拿着把刻有繁杂花纹的三尺长剑。
武中殿的宫人也是被这阵仗吓到了,远远地围了一圈却不敢向前,看到池珂时就像看到了救兵一样,纷纷松了一口气。
池珂还没走近鹤迁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不由得皱起了眉,鹤迁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一壶酒就能醉的不省人事,平日里也是格外注意滴酒不沾,怎么去找了一趟罗青山就醉成这样?
“我没醉,我只喝了两杯。”鹤迁语气平静,好像真的没有醉一般,但池珂看他眼中一层迷离雾气,显得有些无神呆滞,便知道他这是醉了。
“殿下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酒量,罗将军家里都是军中的烈酒,两杯已经足够让人醉了。”
“你怎么知道他家都是烈酒!你是不是去过?!”鹤迁忽的提高了音调,带着淡淡的责备,他指了指满桌的珠钗,颇为骄傲地说,“他送你的不过是一支几两钱的木簪,本王把整个寻安城最好的珠钗都买来了,你把那支木簪扔了!不要他的东西!”
“你别闹了,小策子去煮碗解酒汤来,其他人都散了吧。”
鹤迁上前去收起鹤迁手中的剑放到一边,语气变得格外的温柔,哄小孩子似的低声道:“那支簪子我送给八夕了,罗青山这招只不过是想探你的底,我没那么傻。”
“你回丸山了?”鹤迁有了别的关注点,抬起头来望着她,眼底氤氲着水汽,眼角染上了淡淡的胭脂红,显得十分委屈。
池珂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差点被这张自以为已经免疫了的脸给勾了过去。她轻咳一声道:“对,回去处理了一点事情。顺带给太子找了点药。”
太子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池珂听那东宫的小花妖说太子的病是人为的,怕是罗家已经打算把陈展鸿拉下来了。
池珂问过司命,这是陈展鸿的命数,她要想强行干预,便是拖延了陈展鸿成仙的时间。池珂才不管这些,她知道下一次的飞升大会要等到天君历劫归来,陈展鸿要是现在死了,还要在地府游荡一段时间,倒不如让他多和太子妃多温存一些时间。
“过几日皇后要将众位皇子招去商量郦国公主的迎接事宜,那个时候你代我把药送给太子殿下。”
池珂对陈展鸿额外的关心让鹤迁感到不适,但是池珂看陈展鸿的眼神中只有同情,鹤迁对自己的皇兄便不似对罗青山那般提防厌恶,他点点头应下来,醉眼朦胧地看着池珂:“你是神仙,享有无尽的寿命,不用受病痛折磨,那我呢,我要怎样才能长寿?”
“殿下身强体健,定能长命百岁。”
“我要的不是长命百岁……”我要的是和你一样长生不老,即便岁月流逝沧海桑田,仍然能陪在你的身边。
池珂的眸子晶亮,将鹤迁所有的委屈与爱意全都堵在心口,他垂头噤声,轻轻摇头:“没什么,我可能是有点醉了,喝了醒酒汤睡一觉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天傍晚,徐南街上的首饰铺来了大生意,四殿下带着他的随从莅临,神情严肃地扫视了柜台上的珠钗发簪:“买!全都给我包起来!”
四殿下看着正常,却让人怀疑他是醉了酒的,他带走了所有的珠钗发簪,唯独剩下了芍药木簪。
“来人,把这些芍药木簪全部包起来,扔到罗青山府中去!”
罗青山:……(哔——)
☆、第二十一章
和光十九年夏,六月初三,离郦国公主抵达寻安城还有七日。
池珂自庆功宴之后第三次见到罗青山,她头上簪的是鹤迁那日买的木簪,同样都是芍药,但是不同的款式和材质。池珂带这支颇有些嘲讽的意思,罗青山只在目光扫过她时眼底有一丝微讶,之后便没再往这边看过一眼。
这次郦国公主来访,是来和亲的。当前尚未婚配的三皇子陈正青,四皇子陈鹤迁,五皇子陈经赋都成了待选之人,早已成亲的陈浩渺则带着他的王妃来宫里看热闹。听闻郦国公主蓝弋是郦国数一数二的美人,但是这三个未婚的皇子除了陈正青外都兴致乏乏,陈经赋干脆撑在桌上打起了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