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玉 (用爱发电墨痕子)
- 类型:玄幻仙侠
- 作者:用爱发电墨痕子
- 入库:04.10
秦鄂噎了一下:“掌门您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两个孩子之间有龃龉,也非一日之寒,您何必对桃玉责罚得那样重,她这一下山,多久才能回来?”
“不知,反正历练的时间不会短便是了。”慕渊真人复又垂首,将手上的鱼干递给了一只眼巴巴看着他的橘猫,冷冽声音竟和缓几分,“小玉,吃鱼。”
秉玉掌门凛凛傲骨,两百年前面对万鬼来袭,都未尝弯折半分,今日竟为了喂猫而折腰,年过花甲的秦鄂长老只觉得老眼昏花,热血上头,心脏有些不适。
那圆成了球的橘猫丝毫不知自己体态丰腴,依旧满足的大快朵颐着:“喵呜喵呜喵呜……”
更加令人叹为观止的,还要属那薄如寒冰的云曦双剑,此刻正亲昵的围绕在旧主身边,走一步,跟一步,寒光微微涌动,灵剑认主,黏人得紧。
“掌门!”他焦急叫了一声,“桃玉现在手里没剑也没钱,而且……下了山去哪儿啊!”
“戒律长老。”慕渊真人终于正色,起身,定定看向他,良久以后道,“旁侧厢房之中,有一种草,摆在架子上,小烽喜欢,你去帮我拿来。”
“喵。”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万般稳重的坐在了地上,不去争抢鱼干,也不去扑玩掌门手中的孔雀羽毛,只并拢双爪,矜持的睁着湖蓝双眸望着秦鄂长老,若是个人,也当是个谦谦有礼的君子了。
“……”他今日就要气死在这里了。
“秦鄂长老,你放心吧,这么多年来,掌门最疼爱的也就桃玉这么一个孩子了,又岂会任由她下山喂妖怪?此番谴她下山,也只是为了历练罢了。断不会坐视不理。”
一道温柔和缓的娇美女声款款传来,带着能够安抚人心的能力一般,秦鄂心头怒火顿消。
他还是心疼小弟子,不忿的咕哝着:“那也不至于这么雷厉风行就赶人家走,未免也太……霸道。”到底还是把那句“不近人情”给咽了回去。
不远处的屋檐之下,坐着一位端庄优雅的美人,广袖华服犹如漫天烟霞,流光溢彩,眉目流淌的也都是亲近和蔼。
这便是暮遥的师父,满冰心长老了。
亲传弟子挨揍,还是受了云曦双剑的剑气所伤,她素来温柔的面上也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僵硬。
慕渊真人深知暮遥不是省油的灯,倒也懒得管,只问道:“满长老,白芸锦如何了?”
“回掌门,歪裂的部分已经修复。”她顿了顿道,“不过,若是想要恢复如百年前一般强悍,的确需要人世八苦加持。”
掌门没有接口,而是缓缓说道:“这四年来,本尊一直在探星阁内闭关修行,只为破了肖桃玉的命格。”
两位长老神情俱是凝重了起来。
“从将这孩子从山下抱回来的第一天,我便知道,她十八岁乃是命中大劫,性命攸关。”他声音分外平静,唯有自己知道,为了护住这个徒弟,多年来呕心沥血寻求破解之法的苦楚辛酸,喃喃自语似的,“十八岁,正是风华绝代的年岁,我怎能……”
“怎能撒手让这孩子也离我而去?”
后半句说得太轻了,以至于两位长老根本没听清,他继而道:“不过也无妨,四年闭关,终有所获。”
满冰心喜道:“掌门寻得了破解天命之法?”
谁知慕渊真人轻轻摇了摇头:“虽不是破解之法,却是窥得了天机,龟甲上说,桃玉丧命之地……”他深邃眼眸暗流涌动,“就是秉玉仙山。”
秦鄂浑身一震:“所以您才……”
“我曾经,待孩子们到底是太差,不似一个好师尊,生硬尖刻,也难怪烽儿他们恨我。”斯人已逝,他喟叹一声,“山中虚耗百年,分明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可我却总觉得自己作恶多端,无可饶恕,愧疚懊悔亦是与日俱增。”
“如今,好容易给了本尊一次恕罪的机会,又怎能再次眼睁睁看着桃玉身殒?”
众人皆知二十多年前,掌门手下有四位亲传弟子,年少有为,名声大噪,因名中有谐音,故而世人称其四人为“风花雪月”,风雅侠义,无一不少,时人津津乐道。
时过境迁,风花雪月四弟子早在当年的妖龙祸世中死的死,伤的伤,死者满心怨恨,生者远离秉玉,当年少侠风光霁月,今朝唯余坊间传说。
有人说是慕渊真人早无凡心,刻薄寡恩,要将弟子尽数培养成冷血无情的斩妖傀儡。
可谁又能知道,无数个日夜,他辗转反侧,夙夜难眠……
午夜梦回时,都是弟子们围绕膝头、言笑晏晏的场景?
最后竟给养的灵猫取了诸如“小烽”、“小花”、“小雪”、“小岳”这样滑稽可笑的名字——尤其是后来捡到的橘猫小玉,他宠爱非常,那猫也简直就是后起之秀,一只手就能将其颠来倒去的瘦弱小家伙,如今肥得让人抱不住。
愧疚也好,仇恨也罢,慕渊真人终究想要弥补。
秦鄂又问:“天大地大,桃玉当去哪里寻找人世八苦?掌门您、您……也不给点儿提示,虽说你是为了她好,可未免……”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如今掌门门下只有这么孤零零一个亲传弟子,慕渊真人为了她甚至打算逆天改命,这荣宠自是旁人难比的,可说这位师尊当得残忍,又也不假。
“无妨,她用得上的,白芸锦玉坠中都有。”慕渊真人冷冷扫了他一眼,身边的云曦双剑正学着猫咪的样子朝他撒娇,“只要遇到一个与她有缘且灵力丰沛之人,便可打开白芸锦中的四相卷拓,何处有线索,彼时自有指印。”
秦鄂这下子埋怨不出来了,要知道四相卷拓可也是个上古珍宝,但凡展开,其上山河涌动、流水飞瀑,皆是栩栩如生,是万金难求的地图。
敢情这位当师父的,竟是嘴硬心软,什么都安排的面面俱到了。
为了防止肖桃玉遇人不淑,还在四相卷拓上强行锁定了灵力充沛之人,指引他们相遇。
秦鄂和满冰心对视一眼,默默低下头去,心情复杂。
秦鄂哼哼了一声儿:“掌门就是嘴硬。”
“嗷呜……”他怀中沉甸甸的橘猫扭动了一下肥硕的身子,湿漉漉的小粉鼻蹭了蹭人尖削的下颚,“喵?”
“唉。”
却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慕渊真人纤长眼睫微垂,将小玉轻轻放下,猫儿顿时撒欢儿似的溜走,爪打蜜蜂,口咬蝴蝶,好不欢快。
“四年不见,也终究长大了。”
“秉玉仙山虽好,却又怎能困你一生?既想出去看看,那便去罢。”
☆、出浴
肖桃玉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下山了。
她不知师尊为她做了多少,亦不知自己命格有损,而慕渊真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固,一句话也不会多说,只耗尽心血默默付出。
师徒二人竟是在无声无息之间,四年的光阴之后,渐渐生出了嫌隙。
她想:“无所谓了,秉玉既然不留我,天大地大,自有我容身之处。”
光彩熠熠的仙鹤流云锦带上,坠着玲珑剔透的八瓣莲花白芸锦,昭昭显示着她并非是个无债一身轻的人。
肖桃玉不知白芸锦中暗藏玄机,故而好几天走走停停,也未能发现那仙器里其实有指引道路的四相卷拓。
于是走得漫无目的,十分闲散,竟像是将先前的懒全都偷了回来似的。
十八年,她几乎从未离开过秉玉,此番下山虽是两手空空,但好在尚有一身仙术,路过周遭村落乡镇,见邪祟作乱,便也仗义出手。
“仙姑!仙姑仙姑仙姑——!”
一道明朗的惶急男声遥遥传来,带着惴惴惶急之意,呜嗷乱叫、火急火燎便向肖桃玉扑了过来。
“什么鲜菇?”她回首定睛一看,是个劲装抹额、高大英俊的青年,不知为何浑身冷汗,面如金纸,且赤着一只脚,看样子快要吓哭了似的,急急冲到她面前,就要抓肖桃玉的手。
她轻轻一避,瞧这八尺男儿泫然欲泣,心下复杂:“发生何事?”
那青年也不知肖桃玉究竟是哪门哪派,但老远见她一身白衣风流,气度非凡,便知不是寻常人,如今躲避到了修士身边,好歹算是能喘一口气儿,他平息许久,才哽咽道:“我……”
“我是最近来这边儿游山玩水的,刚才就想去蹲坑,可也不知怎么回事,脚下突然震颤得厉害!低头一瞅!你猜怎么着?好端端的粪坑儿竟然爬出来了一个面目凶煞的厉鬼来,我的妈呀,比寻常男子高上许多,也不知怎么躲在茅坑儿里的!我差点以为他是个老色鬼!”
“……老色鬼?”
肖桃玉想到那家伙是什么东西了,但听人描述,还是觉得鼻尖萦回着难以描述的气味,不由得烟眉微蹙。
“对啊,之后的事情才叫匪夷所思!”青年唾沫横飞,急得要命,“这厉鬼竟然抢了我的一只鞋子,狼吞虎咽就吃下去了!吓死我了,您快去帮帮忙,收了那孽畜!不然以后怎么如厕啊!?”
肖桃玉与那青年赶到的时候,那龇嘴獠牙的恶鬼正蹲在茅厕门口,津津有味的嗦着手指,嘴里吧唧吧唧嚼着露出一般的靴子,一脸尚未吃饱的痴呆样儿,忙得不亦乐乎……看得人很没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