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玉 (用爱发电墨痕子)
- 类型:玄幻仙侠
- 作者:用爱发电墨痕子
- 入库:04.10
眨眼的功夫,院落里就剩下了他们几个,外院乌泱泱乱成一团。
沈潇寸步不离守在墨娉柔身边,目光阴沉凶狠地瞪着肖桃玉三人,好似他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我们自有目的,但绝对不会伤害你们。这几个冤魂,向我鸣冤,说你杀了他们全家,无法转世轮回,你又要布阵困住他们,不许他们转世轮回……”秉玉弟子最擅长禁制之术,肖桃玉当即将这几个灵力低微的家伙困在了法阵里,抬眸看向了已经近乎发疯的墨娉柔。
墨娉柔瞥见了那几个不断撞击禁制的冤魂,眼眶蓦地红了,其中是滔滔不绝的仇恨:“你知道什么?你们又懂什么?若是他们能再活一次,我便再杀他们一次……”
绛紫蔻丹深深陷入皮肉,她声音近乎撕裂——
“若是能再活千次,我便杀他们千次!!!”
肖桃玉正待讲话,忽觉眼前白光乍现,在场的这几人仿佛一瞬便被一阵巨大的吸力卷入其中,根本连挣扎都来不及!
她这才恍然惊觉,墨娉柔身上竟有人世八苦的碎片!
视线缓缓恢复了,已然转到了经年之前。
那时候龙襄城外有一秦楼楚馆,每日宾客往来不绝,最开始诸位簪缨世族一掷千金,只为求见一眼那位温良姬,传闻此女才貌双绝、品性温柔,但自从温良姬怀了那墨大将军的种后,便彻底成了众姐妹眼底的笑柄,其他宾客愚弄的对象了。
这繁华高楼的最深处,传来了一声声女人的斥骂,紧跟着便是瓷器碎裂的声响。
几个年轻姑娘穿红戴绿,嘻嘻推搡着笑说:“哎哟,姐姐你听那屋里头?怎么又打起来了?成天聒噪死了!”
“还不是被大将军抛弃后就疯啦?凭白还生了个孽种,每日苦哈哈的等着人家来接她回去呢!”
“当年一曲红绡,如今门可罗雀,接客都接不到,怕是吃老底都不够了吧?”
“可不说了,李公子又在叫奴家了,呵呵……”
精致的房里,满是脂粉的浓烈香气,地上尽是碎裂的茶盏和胭脂盒子,满地狼籍。
体态婀娜丰腴的女人似乎累了,坐在一旁椅上歇息,瞧上去何等风情万种,只是眉宇之间,尽是神志散乱的癫狂之态。
“呜呜……”
一个瘦弱干枯的孩子缩在角落里,瞧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光景,鬓发教人扯得散乱,浑身淋淋漓漓都是伤,她连哭都将声音压得极低极小,唯恐招致更加狠辣的殴打。
孩子抬起了涕泗交错的一张脸,露出了片片令人触目惊心的淤青和血痕来。
她哭着说:“娘亲,柔儿好疼,你别打了……”
☆、私生
那个教人虐打得浑身伤痕累累的,想必便是儿时的墨娉柔了。往昔的幻境里,那个穿金戴玉的窈窕女人正喘着气,眼神中的怨怼仿佛要淬出毒液来,气喘吁吁道:“我打你,那是你活该!”
本以为墨娉柔已经是这世间绝顶美艳婀娜的女子了。
但是瞧见墨娉柔的生母温良姬,方才知道,什么叫做世间真绝色。
饶是动怒到了这般地步,面上的粉黛也蹭下去了七八分,连鬓上簪花都斜斜坠了下来,也难以减退她一丝一毫的风情和妩媚,当真是个媚骨天成的风流人物了。
只可惜,这位美人如今浑身上下都是戾气,且将这所有的痛恨和愁苦都发泄在了小小孩提身上,显得那样阴狠刻薄。
她嗓音尖细,起了身,一下下抽打着已经瑟缩得就要消失得墨娉柔,巴掌声清脆,打得小孩儿的脸高高肿起:“怀了你有什么用?辛辛苦苦生下了你又有什么用?你爹还不是不将我们当回事!你都长到这么大了,他看都没回来看过你一眼!我要你有什么用!?废物,废物!!”
小孩儿是永远扛不住大人的毒打的。
“娘亲!咳……娘……呜呜……娘亲!别打我……”
“我真的好疼……我要扛不住了。”
墨娉柔细胳膊细腿,简直任人宰割,让她母亲拎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她有好多次都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断掉了,甚至感觉自己从内脏里都要呕出碎屑来。
即便是那个对死亡并没有什么认知的年纪,墨娉柔也时常在想,若是能死掉就好了。
那样的话,母亲不会如此痛苦,她也不会每天疼痛心碎了。
直到那近乎失心疯的女人再一次疲惫不堪,墨娉柔喉咙沙哑到哭叫不出来,只能靠着幼犬一般呜呜嗷嗷的声音缓解疼痛时,这花红柳绿装扮的屋子,才再度陷入沉寂。
“呼……呼……”温良姬浑身冷汗,眼神散乱,那精神状态已经不似一个正常人了。
“负心汉……呜呜……负心汉!你没有心!你不是人!”她哭嚎了起来,声音凄厉,抖如筛糠,“你不是人!!!”
她是这妙乐阁的头牌,当年一曲红绡,不知惹得多少侯门子弟争得头破血流,也算是风光无限过。
可人都是慕强的,那夜醉醺醺来了个大将军,据说是刚刚横扫了南境叛贼的功臣,是墨家的儿郎,年轻桀骜,英俊无比,家训森森,让一众混账朋友给诓到这里来快活一场,酒醒后人家自然是不会多管,顾及颜面,便匆匆离去了。
仿佛昨夜鸾榻缠绵,浓情蜜语,皆是黄粱一梦,转瞬皆空。
也可怜温良姬便痴恋上了那人,等来等去,等到墨家将军府抬进去了第二房夫人,等到自己肚子大到无法翩翩起舞,等到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呱呱坠地,等到她的女儿已经成长到了会叫自己娘亲……
那个她一直期盼的英雄,也未尝回来看过她们一眼。
温良姬思念成疾,也曾上门找过,可惜墨如山鲜少在将军府,家中是大夫人掌事,她让人羞辱了一通,很快便打了回来。
自此之后,母女二人只得一直在妙乐阁过活,温良姬心有怨恨,日日复年年,尽数撒在了年幼的墨娉柔身上。
天可怜见,墨娉柔年纪尚小,根本不懂大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她只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依赖和温暖便是母亲了。
因此,温良姬每每将她虐打得体无完肤之后,总有那么几个后悔心软、良心发现的时刻,会红着眼,含着泪,对这小家伙招招手,说:“来,过来给娘看看,打得疼不疼?”
墨娉柔每次便会像只小狗一样,依赖无比又小心翼翼的缩进母亲怀里,顶着一身伤痕累累,说:“……不疼。”
即便打了千次万次,只要母亲向孩子招招手,孩子永远都会义无反顾的投入母亲的怀抱,从未变过。
妙乐阁是什么地方?
是销金窟,是花街柳巷,是秦楼楚馆,里面灯红酒绿,入了夜自是腌臜不堪,什么都有。
无数女人和男人欢好的声音毫无顾忌的响起,宛如魔音绕耳,层浪迭起,听得幼小的墨娉柔捂住了耳朵,浑身发抖,仿佛是永远也抛不掉的恐惧。
她也曾看见过男人匍匐在母亲身上,那是她这一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恨。
她恨那些打骂母亲欺负母亲的男人,恨得想要将那些人扒皮抽筋、剁成肉酱。
花楼里的姐姐们时常调侃墨娉柔,掐着她的小脸儿说:“哎呀,瞧我们柔儿愈发出落得好看啦!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等过两年,你也能成为花魁头牌,像温良姬姐姐那样!”
小小的墨娉柔满眼惊恐。
她好多次在夜里入睡时会想起那些不堪入眼的场景,耳畔有女子戚戚的哭声,她依偎在母亲怀里,很轻地说:“娘亲,我长大后,不想……”
“不想什么?”
墨娉柔犹豫了一下,说:“不想当妓。”
黑暗中,温良姬愣了许久,似乎在纳闷女儿竟然已经知道了她是个妓,也略微愕然于女儿有了自己的想法,很久后,她在墨娉柔战战兢兢的再三央求之下,轻轻嗯了一声。
为人母亲,温良姬只要给那小孩儿一点甜头,她就乐不可支,一天天就这样捱着。
墨娉柔也能看得出来母亲精神状态不好,加上生下了她之后,日渐憔悴,美貌渐渐不再,加上妙乐阁的管事妈妈是个心狠手辣的贪心婆娘,曾经有个姑娘想赎身,银子都凑够了,死活不让人走,空口无凭说就差了那么一两银子,将那姑娘逼得不着寸缕、赤条条跳了楼,落了个玉减香消。
这样的日子持续久了,也就意味着母女俩没有了赏钱可以过活。
于是,墨娉柔小脑袋瓜灵光一闪,便想到了个妙计,扮丑去离妙乐阁远一些的街道上乞讨。
她生得柔弱可怜,稍微将那小脸涂抹一下,穿得破烂一些,便总能得来几个铜板——加上年岁渐长,她出落得愈发娉婷,免不得会被人觊觎,她多留了个心眼,忍着女儿家爱美的心性,从不肯打扮自己。
“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赏口饭吃吧!”人来人往的街上,大将军的私生女学着其他要饭的,一声声磕头祈求。
往来行人偶尔会侧目,偶尔会赏钱,也偶尔会嗤笑一声,给她一脚:“哟,这小叫花子!晦气死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