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道的,凡界这样那样的关系错综复杂,武宣侯世子在街上一时逞口舌之快虽然被锦衣卫抓进来了,但他背后是武宣侯,皇帝必定不会真的怎么责罚他。
不过是关几日给点教训,何况,宫里出现这样的事情,的确是宫内有问题。
皇帝之前或许还受梦魔蛊惑不清醒,如今梦魔已死,他自然会清醒过来,否则的话……
否则也不关他们修仙界了,修仙界是不好插手凡间事的,
从窗户里出来,夜风吹过来时,窦炤深呼吸了一口气,本以为她不是孤单的,可哪里想到现在触及到的这一面,苍龙一族……
“想什么呢?”卫漱带着窦炤依旧是沿着墙边走,往诏狱的方向过去。
“师兄,你不问问我刚才是怎么把那女子的尸体连起来的吗?”
“炤炤很厉害,师兄没什么好问的。”
卫漱揉了揉窦炤的头发,很是包容,他见此时窦炤神色有些与寻常不太一样,恍恍惚惚的,犹豫了一下,如小时候一样牵起了她的手。
“走吧,这只妖没有内核不要紧,师兄带你去抓别的。”
窦炤此刻没什么力气,由着师兄牵着,也心安了一些,以免泄露了踪迹被这皇宫守卫发现。
不过如今梦魔已除,师兄布下了术法,旁人也是见不到他们的。
脑子里乱糟糟的,窦炤其实最很想开口问一问,贺荆仙君他真的来过吗?为什么她的簪子真的染着血?
可临到问出口了,她却不敢问了,簪子上的血太真了,真到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
贺荆仙君他……真的来过?
他还说明日再见?明日?
袖子里,窦炤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握紧了那根簪子,手指都抽紧了,心中惊疑不定。
卫漱的余光朝着身后扫了一眼,很快就收回,带着窦炤重新没入黑夜里,往深宫的方向悄然潜行。
窦炤和卫漱离开这座宫殿没多久,苏姑姑就按照往常一样送了年轻稚嫩的宫女进主殿,只是,她久久等不到里面皇帝的回应,不由担心,壮了胆子进去。
一声惊叫声打破月色雪夜下的静寂,外面的人群忙碌紧张起来。
……
贺荆知道炤炤以为一切都是做梦,那就让她以为这一切只是做梦,下一次,他换个方式,再重新回到她面前。
他一直没有走,就悬空在空中,跟在窦炤和卫漱身后,丝毫没有在意胸口的伤口,仿佛流出来的不是血,他也没有任何知觉一样。
月光落下来,落在他身上,他就像是从黑暗中而来,带着阴沉与寒冰,他的目光落在窦炤身上,一言不发的沉肃。
偶尔的时候,贺荆的视线会垂下落在窦炤和她的师兄卫漱交握着的手上。
他竭力克制着,才没有发疯。
“师兄带你去抓别的妖,离登仙大会结束的时间还有好几天呢,到时候给你攒一堆妖物内核回去,绝不让朵儿他们说你拖宗门后腿。”
妖物内核?
贺荆跟在身后听着,他整个人就像是月光的影子,暗沉沉的。
“师兄,我不想回登仙大会,也不想回坤山派了,我想直接回家。”窦炤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卫漱高大的身形站在她身边衬得她越发娇小了,朗月照在他与炤炤身上,如此——碍眼。
贺荆琉璃色的瞳孔深了几分,眼底有杀意掠过。
“怎么了?”卫漱柔声问道。
窦炤叹了口气,“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那个神谕婚契的事情,师兄,我不想和什么贺荆仙君结婚契,若是云朵儿真的替代我接下这婚契了还好,可她又被雷劈了,我若是接了,要么就被束缚住了,要么也会被雷劈。”
卫漱没有说话。
窦炤也知道这是绝对碾压的实力压制,对方可是贺荆仙君,打不过骂不过的,没那个实力只能受着。
憋屈。
“我真的不要那位贺荆仙君,我随便找个男修结成道侣,也比受了这婚契好,我不要他。”
窦炤像是发泄情绪一样,握紧了手里的蝴蝶簪,声音都低了几分。
我不要他。
贺荆的身形在半空中一晃。
第11章 (重写修
月黑风高的,窦炤不想再提起贺荆仙君了,而且眼看着诏狱就在前面了,她正了正心神,没有再多说别的。
诏狱是由锦衣卫守着的,锦衣卫是整个皇朝最敏锐的人,探查四周的目光都是那么锐利。
窦炤甚至看到自己和师兄走过去时,其中一个锦衣卫的视线直直地朝着他们看过来。
即便知道他们绝不会看到自己,可窦炤莫名还是心慌了一下。
说不定锦衣卫里还有会修仙的呢?
穿墙术这种,她和师兄是当然不会的,这也只在话本子里出现过,反正目前的修仙界,目前以她筑基期的修为,目前以师兄金丹期的修为,反正是不行。
窦炤还在想怎么和师兄说自己只想一个人进去,就听到师兄温和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清风一般响起,“你自己进去注意安全,师兄在外面替你引开这几个锦衣卫。”
“好,师兄当心。”她一下抱住了卫漱的胳膊,又高兴又觉得贴心。
她的师兄真是天下第一无敌最好的人了。
明明炤炤没有撒娇,但卫漱心就是软软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便忽然在诏狱门前现了身,并快速地往一边闪退离开。
“站住!什么人!”
锦衣卫的反应极快,刚见到卫漱的人影从眼前掠过,月光下,绣春刀的光亮就折出一道道光来,八个锦衣卫,有六个朝着卫漱的方向追去。
只剩下两个,两个她当然能对付,何况大师兄引开锦衣卫目的也不是真的为了引开他们,不过是找个自然的借口能让她自己独自一人进诏狱见武宣侯世子。
窦炤摸了摸腰间的秋水剑,刚要现身,那两个锦衣卫却像是忽然得了什么病一样,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月光照在他们身上,他们身上鲜红的飞鱼服都衬出一种诡异来。
窦炤朝四周扫了两眼。
四周安安静静的,连风声都没有,更别提妖气或者魔气,好像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以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心都提了起来。
窦炤摸着疯狂跳动起来的心,感受着这十八年来陌生的感受。
刚才那个梦魇,那个似真如幻的贺荆仙君……
难道真的是贺荆仙君,难道之前她真的伤到了贺荆仙君?难道他现在跟着她?
窦炤不敢相信贺荆仙君会由着她伤了他,莫名的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捏紧了腰间的秋水剑剑柄,没有动静。
而身后侧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地上长长的影子在告诉窦炤,这里现身的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如果真的是贺荆仙君,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不要浅雪神女了吗?他不是应该在九重天与浅雪神女在一起吗?
先是婚契,如今又极有可能跟在她后面……
既然如今没有动静,先不去管,先去找武宣侯世子要紧。
窦炤心情提着,弯下腰在锦衣卫腰间找到钥匙去开诏狱大门。
进诏狱后,里面的锦衣卫一一倒下,根本不用窦炤出手,诡异得像是还在梦里。
窦炤握了握拳头,忽然想念师兄了,早知道如此,应该让师兄陪着。
等窦炤进诏狱找到武宣侯世子时,见到的却是一具尸体。
世子俊美如长者苍郁的脸颊凹陷着,浑身就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气一样,蜷缩着躺在诏狱潮湿阴冷的地上。
空气里有隐约的水灵气息,不知道是来自于武宣侯世子的还是来自别的什么。
窦炤一下皱紧了眉头蹲下去查探,发现了一封血书,写在了世子的衣摆上,字迹潦草。
这封血书里记录了他与自己胞妹高贵妃一点点长大的点滴,字里行间叙述了他对自己胞妹浓烈的禁忌的不该有的爱意,更是自知此为天理不容,便以自戕结束生命。
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要为自己胞妹寻求公道,他以自己的死,请求皇帝查清此事,他也以自己的死来证明自己对胞妹的爱意,天理难容,但不得不前赴。
这封血书一旦现世怕是武宣侯府都要遭殃,一则兄妹感情实为□□,二则高贵妃是皇帝的妃子,皇帝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绿帽戴在自己头上。
窦炤想到武宣侯府或许与长者苍郁有关,便将血书收了起来,这也是一个可以前去武宣侯府的借口。
她站起来,再低头看着世子此时那张如风干了的不见昔日半点风姿的脸,皱紧了眉头。
血书必然是他死前写下,血书说他要自戕,可他如今这样子,死因分明不是自戕。
写下血书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窦炤太想知道这血腥的背后的谜团了,可如今她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世子对其胞妹的爱意。
大约年少时的喜欢真的很浓烈,就像是一杯烈酒,一口喝下肚,那呛烈的味道不论何时回忆起来都是不会轻易忘记的。
只是,有的回味起来,满满的甘醇,有的回忆起来却只剩下了涩味和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