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道以来,从未因任何人动情动心。那么多仙门修者,妖魔人三族,什么样的极品男子她没见过,只要她想,连手指都无需勾,自有人愿意。
这小崽子模样虽说也还算看得过,一双狭长的凤眼瞪人的时候有几分滋味,却实在算不上什么上等仙姿玉貌,倒是足够自信,方才都那副鬼样子了,还觉得自己是图他的色?
岑蓝有些荒谬地笑起来,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竟然笑得有些真情实意。
她不知自己有几千年未曾这般笑过,连她自己都不信,她能被个小崽子逗笑了,还屡次不察被他占了便宜。
不过说来也是实在想不到,谁敢对她生出轻薄之心?她又需要对谁设防?
便是这样才会不察。
不过细数来,她与这小徒孙之间,是她占他便宜多些。
岑蓝总算想起拉起他手臂,开始渡灵力治疗。
戏耍这么个小崽子自然不是她的本意,难不成这神兽乃是什么淫邪之兽?才会导致她在浑噩之中专门做些违背本性之事?
岑蓝想不通,这上古神兽记载不足,也无从查证。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找出解蛊毒的解药,再好好的化用兽丹,防止以后再闹出什么诡异的事情。
岑蓝将姜啸治好,安置在她寝殿的偏殿,便歇下了。
第二日第三日,一连五日,姜啸受伤太重,昏迷不醒。
岑蓝又将整个登极峰都找了一遍,确确实实没有找到这束心蛊的解药。
她一时间有些烦躁,想要闭关化用兽丹,却因为姜啸这个麻烦不得如愿。
岑蓝两次夜里走到他榻边看着他的睡颜,索性想要将他以软枕闷死在睡梦中。
却又有些不甘心。
那日他伤得太重了,岑蓝为了治疗他耗费了太多灵力不说,还顺手帮他梳理了一番滞涩的经脉。
他如今迟迟不醒,便是因为经脉骤然疏通大半,体内灵力太过充溢,已然在睡梦中连进两阶,迈入哀劫下阶修为。
他睡的倒是美,不知自己又走了几次鬼门关,生死只在旁人一念之间。
岑蓝到底没有真的伤他,索性在自己寝殿中闭门化用丹药,不管他醒不醒。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时心软后患无穷,怕什么来什么——岑蓝再度从浑噩中醒过来,姜啸正躺在她的身侧,正恨恨地看着她,恨不能以眼刀从她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而两个人同盖一条天蚕丝被,被子下面不着一片布料,她千年来不曾离身的容天法袍,就扔在不远处的地上。
第4章 十分香甜
岑蓝清醒过后猛地起身,天蚕丝被顺着她的肩头滑下来,身后和肩头斑驳的伤痕犹如遭遇了凌虐。
她对上姜啸迅速收敛起来的憎恨眼神,努力去回想昨天的事情,却头疼欲裂。
岑蓝窥探自己的内府,灵力纷乱翻搅,隐隐不安。
她想要起身,但抬手去召容天法袍时,她的手却酸痛不已。
不仅仅是手臂,因着她这一动,腰酸腿疼全都涌上来。
她连当年与几位修真界的大能修真联合诛杀月炎地仙的时候,大战了几天几夜,都没有伤成这样过。
容天法袍受召而来,迅速缠缚在她身上,但饶是如此,岑蓝看着自己身上的伤也不住暗暗的心惊。
她催动内府的灵力循环过经脉和全身,为自己治愈,整个人平静的近乎诡异,元阴已失,这境界浮动隐隐有后退之势,灵力燥乱不安。
岑蓝默默穿好衣服起身,每一次怒极的时候,便是她最最平静的时候。
姜啸本就没有料到她突然醒来,憎恨厌恶的神色被她看了个清楚,心中慌乱惊惧,也坐起来连忙去拿自己的衣物。
经过昨天的事情,他已经彻底领教了这老妖婆的性子,他没有玲珑心肝,年岁和心境也浅薄得一眼到底,但他到底还是有危机感的,在这天下之中,越是无能柔软的小兽,便越是敏锐的能够察觉到危机,这是自然的法则!
他现在觉得自己头上悬着铡刀,她的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见她这般昨夜的事情怕是又记不住了,她会杀了自己,这次一定会杀了他!
他得赶紧跑——
而姜啸所料不错,岑蓝确实一点也想不起,可她身上斑驳伤痕,起身之后腿上蜿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都将她本就在无限崩塌的平静推向狂风暴雨。
她从来不是个性子温良的人,开宗立派,以一个女子之身在这天下眼高于顶的修真中间成为至尊,这样一个人,怎会是一个温柔慈悲的纯良之人。
她独创七情道,断七情舍六欲,两千多年来早已经成就了石佛心肠。
双极门收纳天下投奔宗门,其中阴煞门收纳的便是昔日的妖魔鬼族,个个都是曾经叱咤的一方的刺头,这些人对着一个女人臣服的唯一原因,只能是畏惧!
岑蓝之前没有真的杀了姜啸,不过是从未将这么个小玩意放在心上,正如脚下蝼蚁,她连碾一下都嫌脏了脚。
可若这蝼蚁趁着她打盹咬得她遍体鳞伤,那无论如何,也留他不得。碾得他尸骨无存,又能费什么吹灰之力?
姜啸只草草穿上了自己的亵裤,便抱着一堆衣服连滚带爬的朝着门口跑去。
岑蓝身上容天最后一个系带自动归位,她慢慢抬起头,面上平静变为一种比冰刀霜剑还要冷酷的漠然。
姜啸此刻跑到了门边,岑蓝根本未曾回头看他,轻轻地抬了下手,姜啸才推开一点点的殿门,就猛地合拢。
“啪!”的一声,并不是多么大的响动,却如地狱生门在眼前闭合,姜啸双膝一软,跪在门边,心脏狂跳不止,转头看向岑蓝,眼中模糊。
他并没有想哭,眼泪却疯狂地滚落,这是人在极度恐惧之时的生理反应。
姜啸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终究一个音都没能吐出,他吓得连话也说不出,并且很快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扼住了脖子,从地上拎了起来。
喉咙剧痛,窒息的感觉瞬间侵占所有的感官,四肢无处着力,双足乱蹬双手乱抓,却在半空中什么也抓不住。
少年人劲瘦的胸腔剧烈起伏,他俊挺的面容逐渐扭曲,因为窒息面色逐渐呈现出一种紫红色,全身青筋鼓起,喉骨几乎被捏碎。
而岑蓝始终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将手臂微微向后,手掌微抬,呈现抓着什么东西的姿势。
她嘴唇微抿,一句话也没说。眉目微垂,面容无悲无喜,看上去甚至如同殿内神佛般慈悲平和。
但这温柔貌,却藏着暴虐至极的心性,她甚至不打算问什么缘由。冒犯她至此,无论是否是她逼的,都必须死。
眼见着姜啸已经窒息到濒死,双臂双足和散乱的长发一同垂落,再施一点点的力道,他的脖颈就会被活活的捏碎。
可下一瞬,岑蓝微垂的眉眼突然一动,瞬间睁大,微微向后的手臂猛地收回,按住了自己的内府。
灵力暴乱境界松动,岑蓝眉头皱紧,顾不得姜啸是死是活,连忙席地而坐,双手结印,将冲出体外的暴虐灵力强行安抚下来,闭目开始压制体内的肆虐的灵力。
一线生死,姜啸身形扭曲地躺在岑蓝不远处地上,呼吸微弱,他脖颈青紫,眼睫如濒死的蝶般颤了颤,一滴泪自眼角滑落,而后陷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
姜啸做了梦,或许不能称之为梦,那是他为数不多存留在脑中的记忆。
是在一座繁茂的山林之中,他从前一直生活在那里,有一个兽类废弃的山洞是他的住所,幼小的他靠着到处抓一些小活物吃了活着。
山中没有任何人,他尝试过,根本走不出去,只要到了山脚,就会被无形的结界拦住。
但山中除了小兽也无大型猛兽,他亲眼见过那些觊觎他的豺狼虎豹,也如他一样被无形的结界给拦住,入不得他的地方。
他被画地为牢,有时候抓不到小动物和小虫子,要靠吃树叶吃草活着。
他知道很多昆虫的味道,会自己编织草鞋,用树叶串成遮盖身体的衣物,甚至是利用水和烈阳生火、抓鱼、设陷阱。
他像个野人一样生活在那片山中好多年,没有任何人陪着他,他不识字,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甚至连话也不会说。
但他记得每隔三五个月,有时候是一两个月,会有一个蒙着面的女人来看他,将买来的食物随意地丢在他面前,是街道上非常廉价的那种饼子。
她一句话也不跟他说,只看一眼就走,眼神冷漠如刀,好像随时会杀死他,但在很漫长的寂寞中,他还是盼着她来的日子。
他那时候比较狼狈,甚至受伤了,她就会多留一会,盯着他垂死挣扎,似乎是她的乐趣。
孩子是天生会去讨好的生物,他会算准她来的时间,将自己尽量弄得很惨,所求的不过是她多留一会,那双冰冷的眼睛多在他身上停留一会。
一直到他不知怎么被岑蓝带回宗门,关于受伤和仇家都是听旁人所说,他完全记不得那部分记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那山上跑下来的。
刚入宗门他甚至不会说话,只会啊啊的喊,可他的师兄弟和师尊,从没嫌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