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朗知道师尊对自己的师弟有些疑虑和提防,心中不免怅然。
要说自己这位师弟来历背景其实他也不太了解。今年他自己约莫十九,而云清子快要二十五。按照先后顺序排辈,虽然对方年纪大,但云清子叫他一声师哥也不无道理。
他记得,那日遥青山大雪纷飞,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世界都被白雪覆盖。他和师尊就站在遥青山的最高处,就是一千多道台阶的顶端,遥青山正式的大门口。
冰天雪地,穿着一身薄衣的师尊握着他的手,传递绵绵温暖。即使在雪花满天的天气里,他不管穿得再厚身上都是冷冷的,只有双手依旧是被捂得暖暖的。
在一千多道台阶上也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又白又滑。就连平常都要上下山的门生都停住了脚步,商量着把日期往后推,这样的天气上下山的话极危险。
可是那一天还是有些不同。
山下的门童传来消息,来此求道的一个少年已经跪在山脚下三个多月了,是否要接纳他呢?
师尊拒绝了。原因很简单,根本调查不出此人的身份背景,甚至报上来的年龄都值得怀疑。
但正是因为跪了三个多月,每天就喝一点露水和几片干粮终于还是打动了师尊。师尊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只要你在鹅毛大雪的天气爬上这一千多道台阶来到我遥青山的大门,那我就考虑考虑。”
所以,雪花满天的日子到了。门童传了一个飞信上来,说是跪在山脚下的少年终于起来爬山了。
而他,孟明朗还只是个九岁少年,刚刚在书阁看完了一堆经书,听到来来往往的师兄弟谈论着此事,一时好奇心起,便找到师尊。
师尊拉着他走到了终点,默然安定地望着下方那连绵的雪花之路。
“师尊,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他呢?听说跪了三个月,现在爬上来的话,恐怕连命都没了吧。”那时候年幼的他还是奶声奶气的,仰着小脑袋望着身侧那蔚然直立的师尊。
师尊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就一直穿白的,那一天觉得师尊和天地仿佛连成一色,除了微微冻红的鼻子格外醒目,其他的描述也记不清了。
师尊依然目视前方,语重心长道:“明朗,你要知道,能入我遥青山的,必须是家世清白品行端正之人,你的那些师兄弟都派查过身份背景,每一个人都是清清白白当我弟子,遥青山绝对不允许出现害群之马。”
“可是师父……万一有查错的呢?就是明明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可是却通过某种方式巧妙的隐藏了过去,甚至营造出清白的家世背景,这样的伪君子我们也接受吗?”
师尊低头看了他一眼,把落在他脸上的雪轻轻抚掉,那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在山顶间回荡,“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明朗,我的孩子,你要记住,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如果当你在世的一天发生了这样的情况,遇上了这样的师兄弟,你就替师父处理了吧。按照门规是要逐出师门永不录用,再次碰面是要废了他。至于怎么废,如何废,还没有确切的明细规定……”
他认真地听着,再次把目光投射在山下。
良久,只听到麻雀几声叫,在这样的雪天也得出来找食。飞过之后,只有雪飘落的景象。
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雪越下越大,有些纤细的树枝承受不了积攒的厚雪,“咯吱”一声从树干上断裂,扑簌簌地落在地上或者山下,惊起了草叶颤摆。
半晌,他又细声细语地问:“如果他真的爬上来了,师父真的会收他为弟子吗?可是他的背景不是没查到吗,这样的人,师尊又该如何处理。”
“一切还没有定论,明朗,我们先在这里等着,等他爬上来吧。”师尊又握了握他的手,把他捂得更紧。
大概在傍晚时分,这时候风隐隐刮起来,原本雪是垂直往下落,正是有了这试探着的微风,雪忽然倾斜,往东慢慢飘扬。
“师尊,刮风了。那个人还没有上来。”
“再等等。”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风越来越大,甚至没有方向的乱吹。他不禁缩了缩脖子,奶声奶气中还是带着几分老成,“也许人已经冻死在半路了呢。”略微停顿后,又道:“刚才那一声响,莫非是不小心滑落山中,恐怕也一命呜呼了吧。不如派人下去查探查探。”
“再等等。”
“师尊难道不怕他使了不当之法上山么,您好像并没有派师兄弟去看着他。”
“既然要考验他的话,也要给他一点信任。这小子能在山脚下跪三个月,那么他最好心里有些分寸,在这紧要关头要是使了诈,那前面三个月的功夫可全都白费了。”师尊像是回应他,又像是自言自语。微微扬起头注视阴沉沉的天空,目光极其深远,只有那岿然不动的身躯还坚挺着。
“师尊,那我的身份背景您派人调查过了么。”
“嗯,孩子。”
年幼的他微微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关于自己的身世自从他懂事起就一直在查。可是半点眉目也没有,他也是像那个在山脚下跪了三个多月的少年一样,身份背景通通都查不到。
“那我也和他一样嘛。”
“明朗,你不一样。”
“为什么?”
“因为你对于遥青山来说,是特别的,孩子。”
“弟子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师尊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太多言语,是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断传递自己身上的热量。终于在昏暗时分,依稀见得远处似乎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在动。
再等了一会儿,黑色影子忽大忽小忽动忽静。身后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那是踩踏过的痕迹。不过也并不算是踩踏吧,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在山脚下跪了三个月,本来身体极其虚弱,又是在大雪之天爬了一千多道台阶更是精疲力尽。所以佝偻着身子一会儿用手支撑着爬起来,一会儿又是用木棍撑着走。终于在天色昏沉之时,费尽努力爬上了最顶端。刚刚在师尊面前站立的那一刻颓然跪倒,手中的木棍也摔了出去滚落山底。
“师尊,他终于来了。”明朗说着。
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身形及其显瘦,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就连头发都是散乱的,整张脸看上去又红又黑,红是因为冻的,黑是因为这三个多月没怎么洗过脸。那一双露出来的手无不显示着此人的皮相是极其白皙的。
少年调整姿势,恭恭敬敬跪倒在面前,由于寒冷哆哆嗦嗦喊了句,“师尊。”
师尊并没有马上搭话。恐怕他也没想到这小子真的会上山,心中还在琢磨着说词。对于这小子突然叫他师尊,一下子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
孟明朗解下身上的厚披风盖在单薄瘦削的少年背上,顺便系上带子。
“师、师尊……”少年牙关打颤,话都说不利索。定定地盯着地面,又盯向面前之人的靴子。
“为什么要来这里。”师尊问。
“我、我我一直仰慕、仰慕遥青山能人志士,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弱小之辈。”最后一句话少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完整的说完。言罢,郑重又诚恳地磕了一个响头,高声道:“求师尊成全,让我成为这里的一份子吧!”
由于又冻又饿,这声恳求虽然是高声,在听者的耳朵眼里实在是哑涩至极,而且还十分刺耳。
师尊凝视着地上那团诚挚的人,又看了看同样回望他的爱徒,心头松动一分,悠悠道:“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少年一听激动万分,抬起脑袋凝视着自己刚拥有的师傅,满心满眼都是感激,随即又是重重地在雪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云清子藤拜见师尊!”
师尊捏了把垂到胸前的白胡须,抖落了上面的雪花,仙风道骨般嘱咐着:“既然入了我师门,从今以后就要秉持戒训,不可随意造次。你的名字不像是我中原人士,用在这里恐怕不妥,只取前面三字如何?”
少年抬头,恭敬地说:“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云清子以后就是我的名字。”
“好。”
师尊终于点头,抬头凝视一片暗沉沉苍穹。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有怪事
吴若站在屋外和骨女说着话,今日是猎妖大会,听说遥青山门众基本上都出去参加了,只剩几个长老和庭扫的门生还驻留着。
四方院里,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干嘛干嘛,日子似乎和平常一样。
可是碧鹤看上去心事重重,视线总往下瞟,一看到自己主子屋子里出来了又赶紧收回,三番四次之下,孟明朗突然抬头望着天空的一角,“碧鹤,有什么事吗?”
这个被点名的少年忽然间有些惊慌失措,猝不及防之下胡乱应答,“没……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要说的吗?”
“是,没有。”
“好。”
孟明朗推门而进,再随即关上门。上方的碧鹤哀愁的叹了口气,表情十分萎靡颓丧,甚至还有些失落。
吴若在角落里看了眼后,骨女悠悠一望,轻言慢语道:“他的小情人还没找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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