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距离上次核对已经过了二十六年,很多信息都不准确。
因此,从这里入手排查不会有很大成效。
毕竟,地契转让的事情发生在十八年前。
到现在为止,府城负责登记的册子还没更新呢。
沈知府到底是断过不少大案的人,他逻辑清晰,很快抓住线索。
询问:“那你可知黄婉婉生前居住何处,她的墓又在何处?”
寻找跟黄婉婉有联系之人,应当就能找到所谓的地契。
仆妇跪趴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大人,二小姐命苦,她一辈子没嫁人……”
衙役小声喝住她:“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回答知府大人的话。”
仆妇对主家也是忠心的,这会儿开始装疯卖傻,就是不说黄婉婉生前所居住的地方。
她不想二小姐死后还没个清净。
但在知道名字的情况下,在府城找人其实容易多了。
衙役们很快退下去寻人。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人带回从黄婉婉坟地寻找来的拓片,还有人去询问黄婉婉生前那家茶馆掌柜的信息。
前去茶馆寻人的衙役带回来话:“茶馆掌柜说他未曾见过客栈的地契。”
而拿来黄婉婉坟地悼文拓片的衙役回来的稍微晚了一点。
沈知府看到那些字,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慎、慎宁?!”
包括同知在内,周围人完全不懂知府大人在说什么。
折腾到这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天空一小团一小团的云朵被染成桔红色。
映着雕花屋檐,让黄昏都变得充满诗情。
“这、这拓片,这悼文,是何人所写?!”
衙役愣了愣,说:“好像是茶馆现任掌柜……”
“快去请他来,不,不,我亲自拜访。”
沈知府下意识的要端正自己的乌纱帽,摸到脑袋才想起来自己今日不过是便服。
他顺了一下胡须,道,“茶馆在何处,我这就过去。”
说完后才想起苏苒之和秦无还在旁边,沈知府登时感觉自己很是失礼。
“先生,这……”
苏苒之道:“我与夫君二人正好打算去城外走走,便不再叨扰大人了。”
左右人家是要去叙旧,她和秦无跟过去也没事干。
知府夫人要为苏苒之和秦无带些伴手礼,但他们婉拒了。
苏苒之用食指点了点脑袋,道:“夫人所赠予的食谱已经记在这里,怎好再收礼?”
同时,她还给沈夫人留下两枚火槐花。
“夫人畏寒,此花泡水喝,一枚可泡一碗,分两次饮尽,有助于驱寒。”
“谢、多谢先生。”
沈夫人此前只是听相公将两位仙长说得神乎其神,但她跟两人吃饭的时候,看仙长们也不是三头六臂的。
反倒就像普通人一样。
但她也没有丝毫轻视,反而一直十分礼遇、尊敬。
这会儿见到两枚从未见过的火槐花,沈夫人愣了愣,才彻底把他们跟话本中身负灵丹妙药的神仙对应起来。
不禁对仙长们的钦佩更上一层楼。
苏苒之见她收下火槐,便跟着秦无辞别。
没料到她小指上的仙韵也适时的表露出想吃的情绪,苏苒之:“……”
这还真的是养崽崽么?
苏苒之垂眸看着仙韵,询问秦无:“它能吃火槐花吗?”
秦无扫了它一眼。
仙韵最近吸收的灵气多,对外界感知已经早起‘非复吴下阿蒙’。
虽然秦无眼神中没有杀气,也没有敌意,但它就是莫名的害怕、想抖……
秦无说:“苒苒。”
“嗯?”
“我觉得,不是它能不能吃的问题。”
苏苒之抬眸看秦无,他解释道:“是它给不给得起银子的问题。”
仙韵:“……”
自从有了妻子后,秦无已经从一个完全不看重银钱的少年,成了一位勤俭持家的好丈夫。
“咱们的积蓄只余八百多两银子了,穷。”
仙韵:“……”
眼睁睁看着仙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苏苒之也沉默了,这样真的不会教坏小朋友吗?
第137章
太阳一旦落下山尖, 不消片刻,夜色便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在黑暗中,苏苒之更习惯闭目而视。
这也更容易让她捕捉到难民营方向上空的零星火光。
这不像是走水, 更像是烧着篝火。
因为柴火足够, 火星噼里啪啦的往上冲, 把周围每个人的面容映得红彤彤的。
正想着, 身后传来一个饱含惊喜的男声:“秦仙长, 苏仙长, 您……您还在江安府呢!”
苏苒之和秦无回过头去,便见到带刀侠客刁忍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少侠抬着酒瓮,看样子要去难民营。
果不其然,刁忍说:“仙长们, 多亏了您,难民营的大伙们才重新恢复健康。今儿个咱们凑了些钱, 买了肉和菜, 烤肉、炖汤、喝酒庆祝大伙儿们重获新生呢。”
苏苒之依然闭着眼睛, 姿态气定神闲。
以至于对面一堆少侠们不敢问出‘仙长您眼睛这是怎么了’的话。
她说:“重获新生, 那定然还有其他喜事吧。”
刁忍后面一位青年道:“仙长、仙长当真料事如神, 知府大人找春南书院山长谈过, 山长准难民们在山脚下盖房子了。以后他们就能被收编进江安府, 再也不是流民了。”
这可是当之无愧的重获新生。
他们再也不用靠知府大人施粥维持生计了。
刁忍眉目间喜色不减, 小心翼翼询问:“仙长们可要过去凑凑热闹?流民们都是从北方松城来的, 姑娘们还有的会唱曲儿呢!”
“曲儿个腚,那是戏!唱戏!”
旁边抱着一坛酒的少年刚说完,才发现自己吐了脏字,立马吐了吐舌头不说了。
唱戏?
苏苒之和秦无也来了兴致。
淮明府流行哼唱软语小曲儿,江安府流行茶馆听书, 长川府嘛……苏苒之和秦无在府城留的时间不长,了解的不怎么深刻。
骤然听到还有人会唱戏,他们俩说:“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他们俩吃过饭了,顺路遇到卖散粮的农户,便把剩下的稻子都买下来给灾民们添饭。
大家即将有房子住了,这便算一个小贺礼。
刁忍几人看到秦无随手就将两石的米变戏法一样的收不见了,震惊的吞了口口水后,还不断的感慨:“太神奇了!”
苏苒之没有多介绍,而是岔开话题,问:“我记得你不是本地人,怎么还不回家?”
要知道,半月前刁忍一行人就考核失败,没有机会进入春南书院了。
“我、我……”
“他怕回去被七大姑八大姨说,”刁忍后面的少侠说,“不过啊,忍哥,丑媳妇儿总得见公婆的,咱们这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回家后肯定得挨长辈叨叨。指不定亲爹还要拿棍子揍嘞。”
微凉的风吹过苏苒之脸颊,将她耳边的发丝向后吹。
这会儿,就算她依然闭着眼睛,秦无也能看出妻子情绪有稍许低落。
苏苒之握住秦无的手,声音被风吹向所有人耳中:“挺好的。”
少侠们面面相觑:“……”挺、挺好??
他们年纪还小,没能进春南书院就成了人生中‘最大的坎儿’。
甚至因为害怕回家挨揍,宁愿留在江安府,也不敢回去。
少年们眼中看似充满忧愁,其实清透黑亮,单纯朴素。
愁绪在这样的眼瞳中根本留不住。
像极了成亲前的苏苒之。
不对,应该说这是每个没长大孩子的‘特权’。
这不,虽然冷不丁的勾起了回家的忧虑,但被风一吹,再想到稍后有酒喝、有戏听,一个个就忘了愁绪,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自己一会儿去表演什么。
“我要演我刁家刀法,我带来的传家宝刀还没来得及出鞘呢。”
“刁叔还真的把传家宝刀给你带来了?忍哥,你回去指不定腚都要开花了。”
“……你再说这个,咱们就当不了朋友了。”
“别别别,我不说了。”
大概走到一半路的时候,苏苒之突然感觉难民营处阴气大增。
但阴中不带煞,好像也不是为了害人。
苏苒之闭着眼睛,完全能将难民营的场景尽收眼底。
原来,那些会唱戏的姑娘小伙儿上了台,正在演一出‘教子’的戏。
台下百姓大概有一百来位,但鬼……大概就有接近四百个。
不过,这些鬼比人还讲究,一个个正襟危坐,认真听戏。
他们中有的穿着对襟长袍,有的头发花白,还在整理鬓角……
还有的穿着看起来不像是大安国流行的衣着,很可能是死了几百年的鬼。
“好戏开场,来客八方云集。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1]”
这是苏苒之年幼时看过的典故。
这么多鬼,阴气都快要冲天了,秦无自然能感知到。
不过这也仅仅是因为鬼太多的缘故,单单拎出来一位两位的,全都是连人身都近不了的弱鬼。
与此同时,正在净化铜板中秽气的山长也感知到了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