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满月的小婴儿不适合待在室外,招平安早早备了红包,来到一个烘了火炭的房间去看孩子。
李晋的妻子也认识她,“丫头,快来坐,烤烤火。”拢拢婴孩的包被,让自家大女儿腾开位置坐靠墙的那边。
“诶!”招平安把油纸伞靠在远点的墙角,才过去看熟睡的小婴儿,“他的皮肤怎么是粉色的?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呢!眼睛也肿肿的,他睁开眼睛是什么样的......”
一连串的疑问让李晋妻子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笑着等她看完孩子,一一道来,“小孩子都差不多这模样,周岁后慢慢长开了,就跟大孩子们一个样了......”
“哦......他的皮肤肯定很软很嫩......”招平安好奇得想摸一摸,不过抬手前很快意识到这样不妥,转而摸向口袋,将红包小心地搁放在包被中。
多么可爱的生命,蓬勃向上,未来可期。
“希望你能开心、快乐、平安地长大,世间还有许多美好等着你去发现探索,真好,要好好的啊......”
对孩子的祝福大人是不能推脱的,李晋妻子笑眯眯地道谢。
招平安只待了一会就离开了,走到室外撑伞。阿择骤然现身在伞下,跟随着她的脚步,躲于荫蔽。
透过玻璃窗户,他扭头还能看到那个红成一团的婴儿,还有席上的半杯酒。
阿择没有预兆的停下,使得招平安眼神疑问地看过去。深海一般没有底的眼眸,很快掩住海面下腾起的细浪,他摇头笑笑,表示没事。
她心里其实也五味杂陈,没多想便和他一起坐三轮车回家。
酒的滋味不算好,但是让招平安沉沉地睡了一下午,短暂地获得了几小时的解忧。
她不知道的是睡梦中她依然会去习惯地寻找阿择
80、艳羡新生 (3/4)
的身影,直到摸到冰冷的触感,皱着的眉头才会稍微放松。
自从阿择变成真正的鬼后,家里的窗户装上了遮光窗帘,无论白天黑夜都是拉上的。比起以前明光一室的老宅,现在更像个牢笼,不过这次他们却是心甘情愿被囚住。
幽暗的卧室里,她更不会知道自己在看似安稳的睡眠中流了泪。阿择指背轻轻抹去泪痕,像个僵硬的雕塑,就这样半伏低看了她一下午。
缩小的眼瞳涌动着让人看不懂的光芒,笑唇变成冷硬地抿直。他对镜尝试过以前那样笑,镜子里的面容变扭,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和高兴。
但是在平安面前,他还是会继续这样笑,只要她喜欢看。
作者有话要说:现实中,他就死在了二胎的满月酒那天,因为高兴多喝了酒,撞死在分叉路的墙壁上。
实在不忍心,在这里全了一个好。
80、艳羡新生 (4/4)
81、割舍不下的糖
冬天的太阳像掺了烟雾, 模模糊糊地印不出人的影子。
招平安多次想带阿择去学校,他淡漠一笑,让她以为他是想去的时候, 他却说:“不了, 我在家等你。”
她依依不舍地跨出大门,合上院门的那一瞬间, 阿择敛了笑脸,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怔愣。
午后的阳光是倾斜的,察觉到不适的灼烧感, 他才似做了一场长长的梦一般,醒来, 飘回室内。
在有着平安气味的卧室, 能够压下直逼咽喉的苦涩。静静地感受着熟悉的包裹, 他在等待下午五点钟的铃声。
踩着急切脚步回家的招平安,路过纸扎铺的时候被老爷子喊住。
“丫头,下边不远村子有个祈福科仪,你做不做?”
招平安咬住下唇考虑一会, 胸口热切的想念早已回答, “不了,阿爷。我挣的钱够花了, 这一段时间......不再接活了。”
没多做停留, 她小跑步赶回家。
老爷子才站了一会就感觉腰板疼得受不了,手掌搓着腰背, 他在墙柱靠了会,想起刚刚小丫头的那番话。
她什么时候是为了挣钱而去做斋醮科仪,明明是......唉!是为了阿择吧。身为长辈看着招家两代生命的凋零, 不可不谓唏嘘,这两个孩子也是这般地被命运折磨。
歇够了后,老爷子直起腰缓缓扭动,头一次站外面得以打量起纸扎铺里头的摆设。营业了几十年的店面,到处显露着岁月的灰败,连门槛石也被踏得坑坑洞洞。
岁月如苍狗转瞬即逝,这身体啊真是大不如从前。不过他的职责也快了了,到时候就可以永远守在山麓脚,度过残年。
“阿择,阿择!”
一进门招平安就先喊,期待地盯着厅门,不消一秒,他就会出现在那里对着她笑。
“在这呢,平安。”
她扔了书包,飞奔上去,携着重重的思念撞向他。蹭在颈窝处,无处安放的迷恋,“阿择,想我了吗?我好想好想你......”
阿择宠溺地摸摸头,“想啊!很想!”
她真是越来越胆大了,无时不刻都在表达情意,生怕浪费一分一秒。不过他亦也是,生前一直渴求一个能让心安放的地方,现在有了,怎么能不珍惜。
老宅破了
81、割舍不下的糖 (1/4)
阵势,一入夜房子周围会飘着孤魂野鬼,因为阿择的原因,什么镇宅的符篆招平安都没用,也许忌讳书房内的法器,这些鬼倒从没入宅相扰过。
冬天洗澡水温得很足,开了花洒两分钟,整个浴室都弥漫着雾气,温度也上升了。
即使开着灯,透过映在磨砂玻璃上的影子,她也知道今晚的月儿很高很亮堂。阿择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去守护她,她也享受地把这当成生命中不可切除的一部分。
习惯早已浸入骨血,摘除会去了半条命吧。
尽管没了围城,没了壁垒,夜里招平安仍旧会早早上床睡觉,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让人好奇。她穿着薄薄的睡衣,盖着厚厚的被子,缩进他冷冰冰的怀里。
阿择怕她感冒,等她睡熟后会悄悄挪开身体。不想这次她迷迷糊糊又拱进来,撅起嘴不满地嘟囔:“不准走,不准......”
怀中的人各种姿势攀附在身,阿择低头吻上萦徊热度的耳尖,掖紧被子,“不走......”
第二天是周末,没有闹铃,睁开眼仍是一片灰暗。阿择早就起了,招平安在他的位置抱着被子磨蹭了会才起床。
走到窗前,扯开丝窗帘缝,窗壁上布满细密的水珠,外面没有太阳。推开窗户,手背接触到被风带进来的雨丝,她才知道竟然下雨了。
冬天的雨是温柔的,徐徐滋润下来,无声无息,助长了睡意,却不显纷扰。今天是个好天气,可以和阿择一起出门的好日子。
阿择煮了稀饭,饭桌上招平安商量着开口,“阿择,今天陪我出门办件事好吗?”
“嗯。”
他爽快地答应了,她低头喝粥的时候,眉眼如煮熟的粳米般弯弯的。
曲樟镇离许阜镇不远,今天招平安不想坐车,她和廖琴琴借了一辆自行车。
廖琴琴诧异地挑眉,推出自行车给同桌,发了句感慨,“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像以前的古怪了?”
不管她说什么,招平安笑着调试车子,“你也知道我本来就怪啊!”
招平安真的一手掌方向,一手撑着油纸伞骑走了,廖琴琴啧啧摇头,“天见的冷还下着雨,没见过这么有兴致......找虐的。”
微风迂徐,吹不动结实的油纸伞。阿择坐在后座,招平安替他遮住日
81、割舍不下的糖 (2/4)
光,而他为她挡住风雨。
湿漉漉的乡道来不及泥泞,脚踏车速度放得很慢。时光的滋味像一锅被慢慢熬干的糖稀,蒸发点日常琐碎,会变得越来越黏腻,胶合不离的甜。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阴冷的空气无孔不入,她笑着和他聊天,脸僵了也不自知。
他身高腿长,在后座曲着腿的姿势看起来难受。一手拦过她的腰肢,稍低头侧脸贴在后背,听她笑声的余音。
“平安,别顾着说话,要看路啊!”
“嗯,知道了。”
阿择希望她不再是口上说说,以后,自己是要学着多加小心的。
他们今天的目的地,许阜镇唯一的山,说是山,也就是个小土坡而已。坡顶有一座道观,红墙灰瓦,香火不盛。
山脚下有一家杂货铺,招平安考虑到阿择不适合再前行,就把自行车和油纸伞托放在杂货铺,珍而重之地让老板娘仔细看好,千万不能让人碰。
她许出不低的报酬,漫不经心的老板娘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用布包裹好伞,她才冲进绵延不绝的针雨中。
山坡不陡,跑起来也快,将封好的三清钟捐赠后,道家让招平安填功德簿,她没有任何犹豫写上阿择的名字。
三清钟经过祖辈延用,杀戮太重,从爷爷那辈起就不再使用,如今放在老宅也是蒙尘,还不如让它在用得着的地方继续发挥作用。
即使斋醮不做了,她也想着多行些好事,如果有善报,那就让阿择得以善终吧。
几乎是俯冲着下山,平日里调皮的碎发丝沾了雨水,乖乖地垂下来。招平安蹦蹦跳跳跑进杂货铺,“老板娘!我来拿我的......”
话语倏然而止,她看到一个箩筐高的孩子,两只短手扒拉着油纸伞。冲过去抢了回来,小孩子摔倒在地上,贼喊抓贼的委屈哭声惹来老板娘不喜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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