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见他过来,心里忽然泛酸。
他也觉得她说了谎话?应该不至于,但即使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复检,对她而言也像是脸上被甩了一巴掌。
几步之后,图南走到了她身边,杨枝仰着头看他。
但是,在那大汉期待的眼神里,他忽然伸手扯住了杨枝的袖子,满面不悦地对其他人道:“我不用看,她既然说了没有,那就是没有。没有她让我出手杀妖兽,今天你们死了我也不会管,既然你们这样,那还不如就此别过。”
刚一说完,他拉着杨枝朝外走,步速极快。他是真的决定了要走,没有一点儿惺惺作态的成分,走到关上的门前时直接一脚踢开,头也不回地带着她奔向庭院外的黑夜,任身后的人惊叫挽留。
不过一刻钟时间,杨枝就从庭院内的桌子前,坐到了树林里的一块石头上。图南坐在她身边的草地上,手臂支在脑袋后面,仰着头看月亮。
杨枝回想着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了一丝怒气。
她只想笑。
她一遍遍地回想着图南拉她走时的干脆,那群人脸上的愕然,越想越快乐,这种快乐简直超越了她之前经历过的任何欣悦,她甚至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跳,直直地看着图南。
他们虽然身处在树林中,但今天是满月,月光很好,明明暗暗的月影落在图南的脸上,高挺的鼻梁和薄唇间的浅沟里好像盛了酒液,看一眼就觉得醉,想靠上去摸一摸。
图南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她,不解地问:“怎么了?笑成这样。”
杨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随口搪塞他:“只是想到你那会儿为了有屋子住就跟人家去了,这会儿又躺回了树林里,觉得有趣。”
图南皱了皱眉:“这也值得笑?”
片刻后,他又舒展了表情:“算了,你想笑就笑吧。反正那群人的话不用放在心上,你活一万岁的时候他们早就化成灰了,根本无需置气。”
杨枝也弯下腰,躺在石头上:“一万岁,只怕我这个修为,活不了这么远,能比他们多活多久都不一定。”
图南的语气很肯定:“我活多久你当然就能活多久。”
杨枝又是一笑,她对自己没有那么强的肯定,却也不需要说出来泼他冷水,就没再说什么。反正这会也睡不着,杨枝从芥子空间拿出那本阵法小册,对着月光看起来。
这本小册虽然薄,实用性却很高,记录了许多防御阵法,就类似当年莫家的灵气阵,还有陷阱类的攻击阵法。
杨枝大致地翻到了最后,忽然间那几张空白页之前有这样的一行字:“初学者可用灵石中灵气支撑法阵,但精通者这样布阵的话,只需石子木片即可引天地灵气维护法阵,天不倾,地不裂,世间灵气不散,则阵法不破不灭。”
杨枝的心立刻跳了起来。
如果真有这样的法阵,当初的莫家就绝不会被破,而她所出生的小河庄,也可以挡住妖兽,毕竟只需要石头木片就可以保住性命,和昂贵的灵石相比,哪个村出不起呢?
但杨枝把书翻来翻去,也没找到具体应该怎么做,她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几张空白页,觉得秘诀必然还在这几张纸上。她听说过有些前辈喜欢半遮半掩地传授秘籍,需要机缘才能完整继承秘法,或许写这个册子的前辈就是这样的人,他在这里藏了一个机关,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破解。
杨枝虽然好奇,倒也不着急,日子还久,她连初阶的还没学,还是一步一步地走吧,或许什么时候就时来运转,不期然就被她勘破秘密了。
杨枝把册子翻到最前面,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还在地上捏了几个石子,在地上摆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确如云鹤师父所言,她在阵法方面确实有些天赋,没琢磨多久,她就顺利地摆出了一个简单的防御法阵。
她拿着剑往法阵里的那块石头上猛力一刺,即使只隔了一尺的距离,剑却难以穿破那层看不见的阻碍物,里面仿佛有着夸父盘古这样的巨人支撑着屏障,使剑无法寸进。
杨枝好像找到了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喜悦的同时又觉得心上有了一股很久没有体会过的踏实感。
天道广阔,她今日或许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登天梯。
一时间,杨枝似有感悟。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图南不知道从何时也在偏头看着她,视线很专注。
杨枝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干什么?”
图南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好像很高兴。”
杨枝:“嗯?”
“所以我也觉得高兴。”他没笑,毫无遮掩地说。他眼底的情绪杨枝能看懂,那确实是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他诚心诚意地为自己的姐姐感到快乐,完全掺不得半分假。
杨枝对着他的眼睛,觉得满足,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心底的哪个地方,她觉得这样不够,完全不够,她好像在贪婪地求着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 杨枝觉醒到了第二层,工具人叶红玉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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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拔牙整体感受还好,直接拔了两颗,半个多小时全搞完了,除了医生锥子锤子齐上的时候我有点恐惧之外其他都不错,回来之后立刻吃了布洛芬现在也能快乐码字了。
就是一点,因为只能吃凉的流食,我晚上就喝了一杯奶茶,虽然加了鲜芋珍珠,但现在又饿了,饿得手没力气,发抖,只能再喝一杯了,还好我为了凑单买了两杯!本来准备留一个明天喝的,都怪中午的麻辣香锅不顶事,唉。
第12章
第二天清晨,两个人再次启程。
因为这里去临安的路上有许多城镇,不适合御剑,两人索性步行前往目的地,刚好还能看些沿路的风景。
其实也没什么风景可言,这些年妖兽肆虐,即使许多修仙门派都会定期会下山清理,仍有不少落网之鱼,一路走来,许多村落都在办丧事,死者都是被妖兽咬死的。
看着送葬人悲切流泪但还要艰难求生,在大地上挣扎的样子,杨枝也觉得难受。
七年前,她和这些人没有任何区别,即使是现在,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超过他们的,他们只是不同模样不同际遇的她。她和他们是同一块泥潭里的黄泥点,只是刚好落在了不同的地方。
她把手指按在袖子里放的册子上,若有所思。
一日半后,两人到达了临安城,直奔二师父传信说的那个客栈而去。
临安城大,少女们又热情,一路上图南这个俊秀少年居然收到了许多花,碗大的栀子花伴着笑声从高楼上掷下来,香气扑鼻,可惜落地时却被他身法灵活地躲了过去,可以说片叶不沾身。
杨枝看着觉得好笑,从地上捡起一朵,拿给他,图南皱着眉看她一眼:“弄这劳什子。”
杨枝没收手,继续拿着花笑眯眯地看他:“这么好的花,不留一朵吗?”
图南最后还是没办法地收了过来,放进了芥子空间。
终于走到客栈了,图南好像松了口气似的,一低头就踏了进去,一向不喜欢和人说话的人居然主动地和掌柜问:“地字丙号房在哪里?”
小二给他指了路,两个人便直接上楼来到房间门前。
刚一走到门前,杨枝虚虚地探手一摸,果然感受到了一层屏障,这是二师父专有的禁制,她手指在空中虚点几下,屏障化开,他们推门而入。
一进门,屋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二师父的几件衣衫凌乱地堆在床上。走到桌前,杯子里还有喝到一半的剩茶,不知道放了多久,杯沿一圈茶渍。
杨枝奇怪地说:“这间房间确实是二师父住的,但看起来他已经好几天都没回来,他叫我们来这里找他,自己又去哪里了?”
杨枝从芥子空间里掏出一张黄纸,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写完把纸叠成青鸟的样式,在尾部一点,青鸟腾空而起,却在屋里盘旋许久,并未从窗前离去。
青鸟根本找不到二师父,这是很不应当的。
杨枝沉吟片刻,又给大师父写了封信,让他试着联系二师父,等这只青鸟顺利飞走之后,她带着图南离开房间,她想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二师父的踪迹。
一推开门,杨枝就看见了门前刚好有个杂役,手里拿了一个抹布正在擦栏杆。
杨枝正准备上前问他,没想到杂役见到有人从房间里出来了,主动地迎了上来:“不知道您和这间房的客人是什么关系?”
杨枝回道:“我们是他侄子侄女。”
杂役的脸上好像松了口气:“既然认识他便好,这间房的客人我都有四日没见过他了,晚间也不见亮灯,推门也进不去,房费也没人交,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既然你是他侄女,那房费……?”
杨枝:“……我出。不过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不确定也没关系,我们在找他。”
杂役的脸上露出回忆的表情:“他来的那天好像说西北方向,离这三十里的地方有座山,他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准备再过去看看。应该是去那里了吧?”
西北方向离这三十里的山?
离开杂役后,杨枝在脑海里检索了一下自己以前记下来的地图,很快就估摸出了大致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