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余:“……”
悬着的心也算卸下了一小半。
宋嘉勋八字太轻,配置大阴,极其容易被夺舍,且不太会出现排斥,这体质对鬼魂来说吸引力实在是大,眼下这厉鬼不过是站在她面前,还什么都没做呢,她的三魂七魄就已经隐隐有要离体的迹象了。
她腾不开手之际,也只有用单珺阳硬的命格替她短暂地压上一压。
冰霜自道服开始生出,从外包裹住勾魂链,不过瞬息的功夫便结到手上,细碎的冰花开在指尖,夏之余的手一松,改捏法诀,牵着勾魂链撞在铁架床上,倾身向前,灭了三盏白烛。
宿舍打起来施展不开,一点儿动作都看起来大刀阔斧。
如今真刀真枪的动上手了,一屋子的小姑娘这时候才觉得害怕起来,尖叫着往宿舍的边边角角躲。
碎裂的冰花扑了道士满脸,他皱眉,不着痕迹地将剩下两盏白烛护在身边,“没看出来,你这小孩儿手上还有些功夫。”
“前辈的功力也令人钦佩,还没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想问本仙的名讳,就把你身后那女娃交出来!”
“交出她给你当肉身吗!”
两人语间一字追着一字说得快,手上动作也半点不慢,夏之余驱着黑铁链子,将跪在地上的孔今瑶勾到自己身边,错身向前直取道士面门!
眼前一团煞气裹着金光从道士口中吐出,夏之余被逼得头朝后一仰,那团金光展开,竟是成了一张黄符的形状,追着她急急退开的身形直奔胸口而去!
鬼符!
心脉遭重击,向下支撑身体的手肘击中地砖,绽开裂缝。夏之余砸落到地上,被打的喉间溢出腥甜的血,还不等她起身,道士两袖扬起,宽大的袖口中飞出数十张鬼符,依次贴上录牌,黑团团的煞气一裹,围成牌笼的木牌子纷纷落下,“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道士手脚不再受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鼻中旎出一声哼笑,“雕虫小技。”
“余余,你怎么样!”
沾了一手眼泪,湿漉漉的小手摸上夏之余的脸,单珺跪坐在地上,倾身向前,想要看一看她的情况,刚松开抱着宋嘉勋的手,就被低呵了回去。
小姑娘没被道士吓得如何,倒是被虎着脸的夏之余给吓得心里一突突,麻溜的又收回手搂好宋嘉勋。
勾魂链贴着地紧紧的缠绕着道士的脚,不让他向前,两方牵制之下,还真让他一时间动弹不得。他索性也不再挣脱,翘着小指连掐了几个手诀,变换繁复,引出一张黄符,黑色的字体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上面隐隐流动着,组成形状。
瞬息之间,手诀掐成,道士半点不耽误,推着鬼符立即击向地上倒着的四人!
鬼符在眼中放大,浓重的煞气比她以往见过的都要浓重。
夏之余吸了一口气含在胸中,掐紧了手心。
不能让……
她这一让,孔单宋三人必死无疑。
夏之余眼神凝重起来,将三人又朝自己身后护了护。视线上移到道士眉心,心中下了决断:只要时机能卡的准,兴许可以……
鬼符迎面袭来之际,灵司黑袍在一人一符之间展开,夏之余承受了开头最重的一击,不等鬼符完全落到她身上,一个人影从她身上剥离出,自黑袍下一滚取了地上的勾魂链,从后方将道士的脖子一绕,整个人就着自身的重量向地上直直倒去。
勾魂链的两端钉入地砖,垫在道士底下的人推着地面,半个身子朝后一退,反手按上他眉心,从中抽出生死轴,另一手掐法印,口中默念化煞口诀。
鬼符也终于在人身上落下,分身之后的法力被减半,夏之余已经做好了身上得少点儿什么的准备,颈后却微微一烫,刺眼的白光从后向前包裹,将鬼符连同浓重的煞气一同击得粉碎!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几人的心被吓得砰砰直跳,悬在空中的黑袍落地,夏之余瞬间起身灭掉剩下两盏白烛,又召出一串录牌,为漆黑无光的室内添加了新的光源。
室内能重新视物,女孩子们的尖叫声稍稍减弱。
地上被钳制住的道士浑身阴煞之气四溢,不断撞入在场人的体内,对眼前所见之物也就愈发清晰。
道士挣扎的有些厉害,扭动的躯体上似乎涌现着森森白骨,啃噬着钉入地底的勾魂链,一冲一击之下,受了伤的分身根本按不住,眼见着口中化煞口诀就要断,夏之余只得放下写了一半的名姓,投身入分身体内。
白骨被震慑的躲回道士体内,没一会儿又有隐隐冒头的意思,夏之余口中念诀,左手掐诀不变,右手召回录牌继续写他的名字,身子避开四处冲撞的阴煞一点点往屋子中间挪去,半点不敢分心。
想要阴煞散得更快,绑着白烛已成阵法的红绳也得断。
等等……阵法?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抬头看向屋顶,动作这么稍一停顿的功夫,跪地不起的孔今瑶忽然飞扑到她脚边,咬着牙将白烛上的红丝线一把扯断。
血珠从手掌中滴落渐渐连成血线,夏之余也顾不上孔今瑶的伤势,将曾布在整个青市一中的阵石重新驱动,以宿舍为中心向内收来!
空中飞来十枚玉石,圈成奇怪的形状发着并不明亮的光,将道士罩在其中。
写完姓名的录牌悬在阵法之上,腾出手的夏之余套上黑袍,以双手结印,专心致志地念着化煞口诀。
道士一身的阴煞散得更快,不消片刻,涌动在体内的白骨便化为齑粉,浓重黑雾之下,他的样貌重新露出,在黑气尽数消散之际,黑漆漆的洞口凭空打开,勾魂链拔地而起,将地上的人一卷就朝洞口里飞去!
录牌反应不及,紧追着勾魂链的尾巴钻入门缝,连魂带牌子一同没了踪影。
玉石散了光亮,碎落在地上滚了一地,唯一的光源也消散了,不大的屋内陷入诡异的安静,就连忍着哭腔的女孩子们,都咬紧了牙不出声,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
安静紧紧维持了几秒,窗户的方向突然传出两声嗡响,吓得惊弓之鸟们又抱成了一团。
突兀的铃声响起,单珺壮着胆子,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看向桌面,犹豫着小声道:“余余,你手机响了……”
“是小柔姐姐打过来的……”
在场众人:“……”
小台灯在黑暗中亮了光,照亮了一地狼藉。
整个一中的线路都跳了,阴气散去后,附近的寝室和校园内才隐约有人声传来。
走廊上重新传来声响,有女生们结伴去找宿管拉电闸,带着些紧张笑笑闹闹着说遇到了鬼打墙,让屋里这一群女孩子听得心中百味杂陈。
夏之余沉默地走到门口,把躲在门后的短发女生和山姐带进房中,顺便捡起单珺之前掉在地上的外卖,将宿舍的门关上、反锁。
屋里没有说话的人,塑料袋“哗啦哗啦”的声音显得刺耳多了,她慢吞吞地走到桌边坐下,看单珺和宋嘉勋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再扶地上瘫着的孔今瑶。
手机挂断,没隔几秒又响了起来,夏之余看着手心里溢出不停变换的彩光,直盯了手机好一会儿才长长地舒一口气,稍微缓了过来,颈后滚烫的热度慢慢冷却,她抬眼扫视了一屋子的人,“现在都知道害怕了?”
聚在孔今瑶桌边,有些躲着她的几个女生都是灵异社的,目光闪烁着不敢看她,瞄着地上躺着的孔今瑶,却也不敢扶。
现在的夏之余穿着一身黑袍,一张小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冷色的台灯一照惨白的吓人,坐在那里像个煞面阎王,和之前那个厉鬼比起来,令人害怕的不相上下。
“白烛黄符谁给你们的?阵法谁教的?”
电话又挂断一次,轻飘飘两句话问下来,一群灵异社的小姑娘不知怎么就想哭,觉得还不如让手机响着,还没那么紧张。
夏之余见单珺和宋嘉勋俩人也站在那里,硬邦邦的语气稍微软和下来,“你们俩坐,”说着,视线一转看向那群人,指着地上的孔今瑶道:“还不把你们的副社长扶起来,想让她在地上趴多久?”
“哦哦哦,现在就扶……”
“对不起……”
几个小姑娘去扶人,手机响响停停,换了个号码又打了过来,来电铃声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夏之余有些按捺不住心火,憋着一股气滚烫烫地含在喉中,终于接起电话。
自己一声没来得及出,就听见对面的人压着怒气问她,“夏之余,你在干什么,知不知道打了你多少遍电话!奖还想不想领了?你要是不想要,大批人等着人下来给她们让位!”
周一舟的声音冲破听筒,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得见。
在场的人默默咽下一口唾沫,恍然想起来。
好像明天就是金马奖颁奖典礼,夏之余她……
是要去参加颁奖典礼的。
后知后觉她女明星的身份,一群人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往一块儿聚聚凑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被迫听着这通电话。
“现在八点多的飞机你肯定赶不上了,我已经让向正柔给你往后延了一班,无论你现在在做什么,立刻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