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是两个人!”沈渔怒吼。
“寇怀。”纪白终于看向她,示意她过去,然后他就走了,什么也没再说。
“两个人也可以看一份,不用这么执着。”寇怀说,“让你先看或者照顾新人什么的,对我来说也没什么。”
沈渔瞪着她:“你不再乎就算了,可这是我的执着!”
“我都快忘了我以前是不是也跟你一样,脾气来了就一副要上蹿下跳的样子。”寇怀又试图转移话题。
“如果是呢?”沈渔问。
寇怀伸手去拿了资料展开:“那我庆幸还好我现在不是。”
“那你觉得自己一副活死人样就很好吗!”沈渔彻底被激怒,都快跳起来骂寇怀了。
但寇怀还是像戴了一副假面具一样,不为所动:“你冷静一下。”
“我没法儿冷静!”沈渔近乎开始怒吼,“明明有可以打印两份,为什么只印一份!而且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不公平的!”
“什么不公平?”寇怀还是把资料拿到了手里,一边听她咆哮一边冷静的手里的东西,“只印一份不公平还是我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公平?
“如果是因为只印一份不公平,我的确没觉得不公平。”她把资料摊在桌上,“我们可以一起看。”
沈渔和她对视,几分钟后,寇怀先说:“不是活人大概就是这点特别好。”
“什么?”沈渔没反应过来。
“你竟然都不用眨眼睛。”寇怀好奇,“你眼睛不会觉得干吗?”
沈渔直接跨过桌子,坐在寇怀旁边:“死人不会觉得干。”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沈渔才说:“可能只是因为我死掉的时候,是睁着眼睛死的吧。”
寇怀偏头看着她,她没有躲闪:“但或许,不是死不瞑目。”
“那你这么暴躁的脾气,是生前就有的吗?”寇怀问。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
“嗯?”
“你,哪怕你现在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和普通人相处呢,你也是在,维持一种‘活着’的状态不是吗 ?你跟来到‘福泽’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但你为什么,就,缺乏情绪呢?”
“因为”
“因为因为,”沈渔又打断她,“这个理由不算数!你本来就是来经历的啊,没有感情,你经历了什么?一段跟白开水一样的回忆?有什么意思。”
寇怀想了想:“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我现在有时候会觉得,其实回不回去已经无所谓了,活着好像也就这样。”
沈渔正色道:“你看,就是这样。你固然免去了面对那些悲伤的难过,但你也没办法感受快乐呀。你应该重新找回你的感觉。”
“你的所有感觉。”沈渔开始想象,“提到过去遇到的人和事的时候,你会觉得怀念,会觉得仿佛还在昨天的事,但实际上已经过了很久。
“这个感觉,就像在早上的时候喝了一杯带着果皮果核一起榨汁的橘子,喝的时候又甜又苦,但到了晚上,你再回味的时候,会觉得唇齿之间更多的是一种涩涩的、很淡的苦味。但果汁的甜还在你的记忆里,所以你是又快乐,又痛苦的。”
“你明白吗?你应该唤起你所有的感觉和情绪。”沈渔又拿出了早上说这要罩着她的气势,“你交上了我这个朋友,我会很认真的帮你。”
“谢谢。”寇怀在和她对视良久而她依然一次眼都没眨之后,内心依旧不为所动,甚至在想沈渔是怎么死的,才会撑着眼睛。
“我帮定你了!”沈渔一脚踩在茶几上郑重宣布,“因为你这一副‘关你屁事‘的表情,彻底惹怒了我。”
偏爱(2)
委托人叫陈淳,家中四口人,还有个上小学五年级的弟弟。
陈淳在18岁时见义勇为,去救落水的小孩儿,可她忘了她自己也不会游泳,最后两个人都没能救上来。
她死在自己高三毕业的暑假,家人都极其悲痛。但还好还有一个儿子,应该不至于太过崩溃。
这次她们的任务简单到了极点,只需要给陈淳的弟弟陈扬送一封信,告诉他是她姐姐给的就行。
沈渔在知道任务内容后觉得非常可惜,她的首战竟然如此简单,而且还是两个人携手完成。
“你的第一次任务是什么?”她拉着寇怀问。
“明面上,让我帮一个老太……帮一个老婆婆去看她在忘川河边等了很多很多年的男人,过得好不好。”
“明面上?这也太简单了吧。那实际上呢?”
寇怀说:“后来我们才发现,情报有误,那个老婆婆先是看起来像厉鬼,后来才发现,原来她就是执念本身。”
“你们?”沈渔带着轻蔑,“你一直以来的任务,好像都得依靠别人?”
寇怀说:“重要的不是与人合作,而是任务成功与否。”
沈渔没有挑起寇怀的愤怒,再接再厉:“我说的可不是合作,我说的是依赖。”
“如果在你看来合作就是依赖的话,那你现在就是在依赖我。”寇怀说。
沈渔伸出根手指头指着她:“你等着。”
寇怀看她气鼓鼓的坐下,还垂着脑袋,估计是不想让她知道她生气。
但她偏偏要故意说:“你生气了吗?”
沈渔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大得寇怀都能听到,然后她一字一句的说:“老子没有,生、气!”
“哦。”寇怀漠然,“你不用憋着。”说完又像是很好心的提醒她,“你不是还要教我怎么有情绪吗。”
沈渔“忽”的站起来:“哼!那我从现在就告诉你,遇到我这种情况,就他妈的该生气!”
寇怀和沈渔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几秒,寇怀忽的笑了:“沈渔,你的精力真的很旺盛。”
“你几岁了?”沈渔忽然问。
“嗯?”寇怀没明白她什么意思,“20。”
沈渔摇头,像很遗憾一样:“你才二十岁,多好的年纪啊,但你现在死气沉沉,一点活力都没有。”
寇怀……
最终还是没再接茬,而是说:“走吧,去找陈淳的弟弟。”
陈淳的离世很突然,她在所有人都对她有着美好期待的时候离开,谁也没有一点准备。但她只给她弟弟留信,这个比较奇怪,一般都不是给父母的吗。
“这个还不简单。”沈渔指着资料说,“她父母没有那么重要呗。”
寇怀看着沈渔,等着她解释:“或者说,她根本就觉得留给父母没必要。”
寇怀推己及人:“我之前,刚到‘福泽’的时候,我想的是如果要通知,也是通知我爸妈,而不是我弟弟。”而且寇宇都上初中了,比五年级的陈扬还更大些。
“你也有个弟弟?”沈渔惊。
“嗯。你看啊,陈淳的父母伤心了很久,在获得因女儿见义勇为的补偿时,他们都拒绝了,理由是女儿不是为了钱才救人的。而且,她的父母应该是很疼爱她的,连一般记者采访都拒绝,只接受有公信力的媒体采访,并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沈渔大声反驳:“你懂什么!死者为大你知不知道?就算他们关系不好,人都死了,谁还去计较那些?你非觉得他们关系好,那关系好为什么不写给她爸妈,要写给弟弟?”
“我没说他们关系好,”寇怀平静的解释,“我只是认为,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差。”
沈渔气呼呼的,怒气一升,全然忘了她准备好的用来回怼寇怀的话,只好强行转移话题,教训她:“现在这个状态,咱们是在吵架,懂吗!”
寇怀不得不打断去纠正她:“我们应该是在讨论。”
“吵架,就应该是生气的状态!”沈渔不管,“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学习我,你应该生气!”
寇怀正儿八经的停下来去试着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但很快她就发现,她实在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过:“我认为,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去找陈淳的弟弟陈扬。”
“没什么好说的。至少从这件事上看,她父母的重要性,还不如她弟弟。”沈渔继续刚刚的话题。
“嗯。”寇怀觉得不排除这个可能,“有可能。”
“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沈渔的脾气真的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她已经又重新平静下来了。
寇怀稍稍的出了神:她现在真的是太奇怪了。沈渔的脾气如此多变,简直是个易燃易爆品,常常会爆发出寇怀觉得毫无必要的怒气。但她竟然都能全盘接收,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会因为沈渔冲她大吼大叫而生气,也不会被她带动,跟她一起愤怒起来。
她就是很平静,平静得太不像话了。
“你在想什么?!”
寇怀被沈渔的怒吼拉回来:“没什么,你接着说。”
她还是很平静,没有任何感觉。
“这说明了,她的弟弟很重要,甚至比她父母还重要。你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弟弟会比父母还重要吗?”沈渔分析道,“父母都排到了后面,说明她弟弟的家庭地位,比她父母还高了,所以事事先紧着弟弟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