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真左手染着血,一点一点地掰开银罗的手指,他面无表情地说:“除了她,我谁也容不下。”
炎真头也不回,走在残碎的太渊河岸,身影越来越模糊。
银罗知道,是眼泪太满了,所以看不清了。
她转头,疯了一样,在那些残碎的碎片里寻找炎真交给自己的面具。
从天黑找到了天亮,终于找到了它。
可惜,上面血迹斑斑,原本威严的龙头变得很狰狞。银罗用袖子擦掉上面的血,紧紧地贴在了怀里。
这时,天空飘下几片白梅花。
“我还以为她没死,没想到,你居然是假的。”殷殷从天而降,轻轻地落在了银罗的对面,语气带着几丝嘲笑。
银罗站起来,抬头与她对视上。
“蛟龙是你放出来的对不对?”银罗冷冷道。
她想了一个晚上,那蛟龙来得实在是蹊跷,想来,自己也没什么仇人,唯有栖山一见的殷殷,当日的样子,银罗至今记得清楚。
“对,我想要你死。”殷殷承认得非常直接。
“你以为我死了,炎真就会爱上你?”银罗嗤笑,同样在嘲笑殷殷的天真。
“就算炎真不会爱上我,能让炎真死心也算值得。”殷殷笑着说。
银罗没有作声,紧紧地抱着面具,转身就想离去。
“虽然你是假的,但是这张脸,这熟悉的气息,我也容不得你!”殷殷的目光突然一冷,指尖一甩,银罗的前方生起铺天盖地的荆棘。
层层荆棘将银罗困在中间,这样的手笔,无疑就是要她死。
第二十五章 玉夜回朝朝
银罗面无表情,粉拳握紧再握紧。
有时候她就在想,他们一个个的凭什么利用她,抛弃她,甚至要她死?她生来这世上有什么错?
脑子里一片混乱,银罗只是不甘心,眼眶一红,衣袖中飞出白纸人,将面前的荆棘尽数劈碎。
殷殷刚才的得意全部退却,她还是低估了银罗的实力,她以为打败了蛟龙而已,估计剩不了多少实力。
银罗悠悠转过身,目光猩红,身后飘满了白纸小人,白色的裙摆也在风中猎猎作响。
“你容不得我?可知,我其实也容不得你。”银罗嘴角轻抽,声音幽怨,令人毛骨悚然。
殷殷惊骇地望着,正要后退的时候,银罗手臂一震,身后的小纸人都扑过来,将殷殷困住。
“你胆敢动我,炎真乃至整个花神宫的人都不会放过你。”殷殷挣扎着,此时也只能逞一时口快。
“那可太好了!”银罗平静地说。
小纸人在她的操控下,殷殷根本动弹不得。
银罗上前一步,冷冷道:“我正想,究竟要如何才能让炎真记住我。”
嗞!
银罗的一只手伸进了殷殷的胸口,将她的内丹掏了出来。
殷殷瞪大眼睛,却说出不一句完整的话,呜咽着,难以置信地看着银罗。
“杀了他的未婚妻,应该可以生生世世都记着吧。”银罗苦笑道。
掌心的内丹被银罗捏破,而殷殷的身体缓缓地倒下去,化作一堆白梅。
她看了一眼,终是叹了一口气,转身走的时候,她就在想,自己总算是有点特色了,她杀了花仙,这一次,炎真一定会记住她。
银罗杀了殷殷没有及时逃跑,而是安逸地住在栖山,每日做点饭吃,每次都会盛两碗饭,放两双筷子,她在想,如果炎真来了,就可以坐下一起吃饭了。
可是大半个月过去了,炎真没有来过,倒是天上的小仙官来了几批,但每次都被她折了右臂回去。
她疯了,入了魔。将折下的仙臂用紫丹炉炼制,每出一颗丹,她都会起一个名字,然后写下来贴在瓶子上。
这一回,炎真来了肯定会夸她丹药炼的好,名字也起得雅。
又是半个月过去,炎真没有来,能来的都断了右臂回去。
银罗觉得没意思,甚至还在担心,炎真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假臂。
她以为自己会很有耐心,其实在爱情面前,她一点耐心也没有,于是,她做好了一只假臂,换了身衣服就跑到紫泽去见炎真了。
她是第一次来紫泽,但来到这里,还是可以感受到浓郁的悲伤,连呼吸都有些痛苦的悲伤,凭着感觉,她上了碧竹峰,又来到玉夜宫。
此时的心情,就好像是故地重游,很沉重。
玉夜宫冷冷清清,没有仙婢在这里打理,像是荒废了许久。
银罗一步一步走进大殿,一帘白纱接一帘地飘摆着,熟悉的檀香,幽幽入口,桌上的瓶子插着干白梅,整个大殿都充满着悲凉的味道。
银罗走到榻前,怔怔地看着床幔中的虚影。
炎真抱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一遍一遍地亲吻着她的肌肤,而她依偎在他怀里,快乐而痛苦。
银罗的眼泪从眼眶中溢了出来,看着床上贪欢的二人,苦笑着。
那样的幸福去的很快,他穿好衣服又是另一个人,他不会怜爱地回望她,只有她痴痴地目送着他的离开。
这很不公平。
有一日,仙婢捧来白梅枝,说是要她簪在头上,她什么也没想,还天真地以为这是什么情趣,自然就簪在了发中。
银罗转身,背对着那张能让她产生幻觉的床,即使如此,那些幻象还是会在她眼中产生,这里面徘徊的全是银罗的气息,她营造的就是曾经的美与恶。
美是因为她爱着炎真,甚至想着,若炎真让她怀一个孩子也好。
恶是炎真从头到尾只当她是炉鼎,在她身上无度地索取。他需要的时候,一天可以三四次,可以在这大殿的任何地方要她,可以让她乖乖地在他身下付出。
银罗抬起手,掌心捂住了嘴,她不想让自己哭出声音。
怎么会这样?
她耳朵全是银罗承欢的声音,迷迷糊糊地说着:“炎真,我爱你。”
可炎真从来没有回应她,他一味地索取,索取她的灵力,索取她的爱,从来没有对银罗付出过任何感情。
银罗崩溃,整个人就歪歪地靠着桌子,手指颤抖地将上面的一瓶干梅枝推落。
啪!瓶子和花枝在地上摔的粉碎。
屋子里的虚影终于只剩下那个被炎真践踏的银罗,千千万万个不同形态的她变成了一个人,她就站在银罗的面前。
银罗看着自己的真身,浑身一颤。
“你都看到了,我在炎真眼里,只是一个炉鼎。”她这样说着。
银罗的手抓着桌子的边缘,明明指尖很疼,可还是没法抹掉眼前所见的虚影。
“他对你说了他最不可能说的情话。”她盯着银罗的眼睛,淡淡地笑了笑。
银罗张了张嘴巴正要说话,结果虚影又说:“我有些嫉妒了。”
她嫉妒?呵呵呵。
“那你知道,他还说过,假的,他将就不了。”银罗声音沙哑地说。
炎真不爱自己,他只喜欢曾经的银罗。这个事实,她非常清楚!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虚影淡淡问,她又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我连心都没有,怎么可能爱着炎真?”
银罗瞪大眼睛,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是有心的,因为重乙造出她的时候就把银罗的那颗七巧玲珑心给了自己,所以,她这三百年来,一直爱的都是炎真。
虚影又说:“三百年前,你救炎真不惜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封印魔君重乙。而我只是你从身上抽取的一丝魂魄,被匆忙封印在玉牌中。我化成人形的时候是没有心的,我遇见炎真也没有记忆,单凭这一点,我就不可能爱上炎真,那些卑微的爱,深沉的恨,皆是你而已。”
第二十六章 真相太残酷
银罗恍惚了一下,她在回忆,回忆三百年前的事情,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是谁?”银罗问。
“你是真正的银罗,是魔君重乙的灵器山海图。”虚影解释道。
银罗整个人都靠在了桌子上,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实在是理不清楚现在的关系,她,她道身是一幅画,山海图也是画!
重乙是魔君?魔君被她用七巧玲珑心封印在山海图中?
而被炎真从无边荒漠中带走的银罗,只是自己的一丝魂魄?
至于那一丝魂魄卑微地爱着炎真,其实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爱着炎真,所以让那一丝魂魄卑微到了尘埃中?
这一刻,银罗的脑袋彻底被零碎的记忆撞懵了,关于她是谁?身世之谜,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全然想不起来,也接受不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你的影子,你才是真正的银罗。”银罗扶着桌子站稳,她摇着头,一步一步地后退着。
这个真相太残酷了,她不敢去相信它。
“是与不是,你去紫明殿找到那块玉牌便知,至于我,你抽取的那一丝魂魄早在诛仙台下已经灰飞烟灭,你现在看到的我,不过是我残留的气息,很快,这气息也要散去了。”虚影叹了一口气,神形越来越模糊。
银罗退后几步就没有再动,她看着虚影快要消失,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