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晟又看向热水表面漂浮的那层泥灰,沉默片刻。
“孤去让人给你换桶水来。”这也太脏了。
若不是齐修晟没有洁癖,估计这猫都养不下去。
阮白白眨眨眼,“哦,好。”
一刻钟后。
齐修晟穿着一身纯白中衣,把洗得干干净净的阮白白抱在怀里处理伤口。
阮白白被迫伸出两只爪子,却是竖直猫耳,满脸惊恐,大声道,“猫猫不要剃毛!”
齐修晟面无表情,“不剃毛怎么上药。”
“就,就那么上药啊!”阮白白试图把爪子缩回来,却被牢牢握在齐修晟的手里,一动都不带动的。
齐修晟稳稳地拿着小刀将阮白白伤痕附近的猫毛剃干净,一边淡声道,“去了猫有益于伤口恢复。”
阮白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毛一缕缕地飘到地上,心底的悲愤几乎要溢出来。
她的爪子要、秃、了!
待齐修晟动作利落地刮了两只猫爪上的毛,消毒上药再包扎好,阮白白已经缩在齐修晟怀里精神恍惚了。
“行了。”
阮白白目光缓缓落在自己被纱布包得极为臃肿的爪子上。
猫瞳缩了缩,然后又狠狠地闭上眼。
阮白白别开脑袋,简直不忍直视她原本漂漂亮亮的爪子。
要不是知道齐修晟给她包扎是好意,她甚至想扑上去挠人一顿,给自己的爪子报仇。
……等等,猫猫忘了,猫猫现在是一只没有爪子的猫猫。
阮白白一顿,而后更悲伤了。
齐修晟把阮白白安置在了龙床内侧,四脚朝天的那种。
他垂眸看它几眼,还贴心地给阮白白盖好了被褥。
这时候并不是很想被当成一只废猫照顾的阮白白:“……”
她睁大眼,直勾勾跟齐修晟对视,还带着点怒气。
齐修晟坐于龙床外侧,殿中灯火灼灼,映得他的侧脸也忽明忽暗。
“山河已幕。”
阮白白一愣,疑惑开口,“什么?”
齐修晟随手拍了拍阮白白的脑袋,“孤的意思,你该睡了。”
阮白白立刻一爪拍开齐修晟的手,哼哼着反驳,“明明猫猫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知道猫猫都是晚上活动的吗!”
齐修晟神色微怔。
这个,他倒还真不知晓。
他往日里也不至于无聊到去了解猫类的习性。
这么想着,齐修晟却又问道,“那你白日里怎么不睡。”
阮白白一噎,小声嘀咕,“那,那猫猫不是白天不困么。”
嘀咕着嘀咕着,阮白白在齐修晟的视线下就渐渐没声了。她想着猫猫不跟人类计较,颇为不情不愿地闭上眼,假装听话睡觉。
齐修晟收回视线,手中拿过一卷杂记,已经做好今夜一夜不眠的打算。
他的睡眠质量自己知道,有个活物在身边这么近的地方,又还是只惯来闹腾的猫……齐修晟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为难自己。
齐修晟扫过几行字,一抹软绒绒的什么忽地悄悄搭上齐修晟并未拿书的手腕。
几乎是在瞬间,齐修晟的目光就落在了腕间的那抹纯白尾尖上。
尾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将他的手腕圈得更紧了些。
齐修晟复又看向闭着眼状似已经睡熟的阮白白。
他思索片刻,干脆将手中没看多少的书放回床头的置物架上,熄灯躺下。
殿内燃着金丝炭,然而手腕处的圈着那抹温度却仍旧有些明显。
出乎预料地,身边的阮白白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肆意翻滚,反而呼吸平稳,甚至连带着齐修晟没躺多久,也泛起了些许睡意。
他放任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次日。
阮白白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睡醒,下意识地就将尾巴圈着的东西圈得更紧了些。
“……喵?”
齐修晟正坐靠在龙床上,闻声侧头看过来,在阮白白半睡半醒的眼中,竟觉得他的眉眼比以往要柔和上不少。
“嗯。”
阮白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一只熟悉的手揉了几下。
还不待她开口说些什么,紧接着,就有一道陌生的尖细嗓音在不远处恭敬响起,“陛下,快到该上朝的时辰了。”
齐修晟收手,翻身下床更衣。
阮白白躺在被窝里,看着齐修晟在极短的时间内穿戴整齐,又漱口净脸后,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大步往外走,惊呆了。
……人类、人类还真是辛苦啊。
这么早就要出去捕猎的吗。
第26章 贺元宴
目送着齐修晟离去, 阮白白躺在被窝里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能躺在这坐以待毙。
阮白白想着竹林那边黑蛇可能也已经起床了,在暖呼呼的被子里深沉地叹了口气,带着被子慢吞吞坐了起来。
她左右看了看, 发现在齐修晟离开后, 早上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的那些个太监宫女也跟着全走了。
现在大殿内空空荡荡, 只剩下几个暖炉燃烧发出轻微的火炸响。
阮白白顿时又有了躺回去的冲动。
……不、不行。
阮白白痛定思痛。
毕竟如果要表现出猫猫的道歉诚意的话,肯定是早点去得好。
黑蛇昨天可是在竹林里等了猫猫一整天, 猫猫怎么能因为贪恋床上的这一点温暖而再让黑蛇等!
于是, 整整一个时辰后。
木着脸蹲在竹林里的阮白白觉得自己要被冻僵了。
她吸了吸小鼻子,迈出臃肿的前爪,一步一拐地往竹林深处又走了几步。
“喵呜~”蛇~
“喵嗷”你在哪里?
清晨的竹林一片静谧,只余阮白白的声音回响。
阮白白:“……”
蛇呢?说好的在这里等, 猫猫与蛇之间的信任都去哪里了!
就算、就算之前猫猫忘记了, 那也不用生这么大的气吧?
阮白白略苦恼地陷入沉思, 她还是不想失去黑蛇这么个朋友的。
特别是从森林里到这边都还能再相遇,这说明什么?说明缘分都觉得她应该跟蛇做朋友!
然而,阮白白是觉得有缘分了, 但黑蛇似乎没这么想。
阮白白在竹林里硬生生蹲了整个上午都没能等到黑蛇的出现, 还是太监总管找猫没找到, 试探性地来了竹林,然后把她抱了回去。
齐修晟晨起去上朝,就一直到中午才回到养心殿。还是因为要陪阮白白用午膳,顺便检查她爪子上的伤口。并不知道阮白白为了等黑蛇顺便道个歉在竹林里蹲了整个上午。
齐修晟把莫名恹恹的白猫拎进怀里,又捏过它沾满泥的前爪,眉峰一挑。
阮白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被包得臃肿的爪子递给齐修晟看,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有点心虚, 她下意识解释,“我就下地走了几步路,轻轻的那种,没有扯到伤口。”
“孤又不在意你是不是扯到了伤口。”齐修晟没什么表情。
“左右这伤也不是在孤的身上。”
阮白白闭嘴,不说话了。
还是太监总管在一旁笑着打圆场道,“陛下,小主是真喜欢那竹林了,今个一大早便又跑去了,直到午时,老奴见小主没回,才去将它抱回来的。”
“竹林?”齐修晟的视线落在了阮白白身上。
“是啊,还是在那片龙鳞竹附近。”太监总管应声。也不知道那龙鳞竹哪里来的那么大魅丽。
在太监总管的眼中,虽那龙鳞竹贵是金贵了些,还有着“龙鳞”的名儿,但要说多好看……那可比一般竹子丑多了。但这话,他也就在心底想想,是怎么也不敢说出来的。
齐修晟顿时了然。
这是又去找他了。
齐修晟原本心下的那点不悦,在知道阮白白的动机后,也就消失殆尽。
毕竟如此看来,爽约的一方……还是他。
齐修晟阖眸解开阮白白爪子上的泥纱布,用清水擦拭猫爪上的毛,一边道,“你想见的那条黑蛇孤知道在哪,它平日里不在竹林,你也莫要整日去蹲守了。”
他白日里要处理政务,还要接见大臣,也没空总是用蛇身陪阮白白玩这种小游戏。
原本以为自己要挨批评的阮白白顿时仰起头,好奇道,“那它住哪里呀?”
齐修晟却是避而不答,“孤晚间让它来见你一面,如何。”
“为什么要晚上?”阮白白追问。
“因为孤白日里有事。”齐修晟也耐着性子答了。
阮白白感慨,“你们人类捕猎真的太不容易了。”每次一出去就是这么长的时间。
但阮白白又不是很理解。按理来说,齐修晟捕猎都这么不容易了,那还为什么每顿饭都摆那么多东西,吃又吃不完。难道是为了面子好看?
这么想着,阮白白便忍不住道,“我以后少吃点好了,你不用这么辛苦的。”
要不是之前齐修晟就拒绝过阮白白出去自力更生的提议,她甚至还有点想跟着齐修晟一起出捕猎。
齐修晟在确认过阮白白爪子上的伤口没有大碍后,动作娴熟地重新上药包新纱布,一边漫不经心道,“谁与你说,孤出去是捕猎的。”
他记得他之前就与阮白白解释过他并不需要捕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