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白听出太后在夸她,立刻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喵~”
猫猫这么漂亮,当然讨人喜欢!
明里暗里被说不讨喜的齐修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抬手虚按住阮白白的身子,不让它折腾,道,“不知母后唤儿臣过来,有何事?”
太后不喜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早已习惯这种态度,也不会去计较太后拿他去与一只猫比较,其下有没有暗含什么深意。幼时他还会想着投其所好,试图讨太后欢心,如今却是早已不在乎这些,太后的想法更影响不了他什么。
阮白白突然就被齐修晟限制了行动,顿时有些疑惑地仰头看他一眼。
好吧,人类根本就没有看她。
阮白白犹豫了一下,觉得一只好猫猫应该是不会打扰别人的,也就干脆安安分分地重新在齐修晟怀里找了个姿势趴好,脑袋靠在齐修晟的手臂上,竖起猫耳开始听他和太后讲话。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后的目光从越看越乖的阮白白身上挪开。
她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只不过,予听闻你昨夜又处置了一名才人,流了一地血不说,还闹得宫中尽知?”
“确实如此。”齐修晟来时便猜到太后想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此时说起这个话题,也没有半分隐瞒或避讳。
他甚至悠悠反问道,“母后可是觉得,儿臣做得不对?”
太后目光平淡地看着他,“予曾经说过,你做事实在无须如此激进。你可以选择更妥善的方法。”
“但这是最直接快捷的方法。”齐修晟与太后对视,眸中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冷傲与笃定。较之太后,则更具几分暗藏的锋芒。
太后蹙起眉,“你从小便如此顽固。”
阮白白听着,忍不住极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齐修晟有时候特别顽固,就跟人类幼崽一样。不过么,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正常的。所以猫猫也还能接受这种顽固,平常让着点人类就行了。
齐修晟笑了,“母后说错了。言传身教从儿臣幼时便如此顽固的,应该是您才对。”
阮白白听着,没忍住又看了眼妇人。觉得看面相,似乎是有些严肃的。
“你还知道叫母后。”太后冷睨齐修晟,几乎已经将不悦明摆在了脸上。
“这是儿臣的本分。”齐修晟面不改色,“毕竟一日为母,终生为母。当年将儿臣从冷宫带出来的是母后,儿臣便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你还说你是予带出来的。”太后嗤笑一声,放下了撑着额角的手,“那你看看你如今做的事情,又有哪件是听了予的话。”
“予让你做的事情,又有哪件是认认真真去做了的!”
若不是她近几年身子不好,没有垂帘听政的可能,她哪里会容得齐修晟发展成如今这般只手遮天的样子。
“连予的忠告都不放在眼里,这声母后,其中又有多少水分,你自己应当清楚。”
齐修晟眯起眸子,“不知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清楚什么意思。”太后抬了抬眼皮。
安静了好半晌的阮白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僵持,犹豫了一下,抬爪按了按齐修晟的手背。意思意思表达了一下她无声的安慰和支持。
她听出来齐修晟好像跟这个人类在吵架。而且似乎对方更凶些,马上就要吵赢了的样子。
阮白白到底跟齐修晟相处的时间长些,还一直吃他的用他的,这时候当然不管不顾直接站齐修晟这边。
就是可惜阮白白没怎么跟别的动物吵过架,虽然有些心疼马上就要吵架吵输了,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的齐修晟,却还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
阮白白默默反省,看来猫猫以后碰到有什么小动物吵架得围观一下了,不然以后齐修晟每次跟别人吵架都吵输怎么办,哪里能让他次次都这么不高兴。
而那厢,太后与齐修晟对视片刻,最终还是齐修晟先退了一步,“……如果母后唤儿臣过来只是为的说这些,那便恕儿臣还有要事在身,先不奉陪了。”
虽然齐修晟与太后的关系并不好,但,正如先前说的那样,他是被太后从冷宫里领出来的——
之所以在冷宫生活,还是因为他的生母,那个算计先皇生下他的宫女直接在冷宫生下的他。宫女难产,生下他后没几年便去世了,便留他一人在冷宫苟活。
能从一介宫女所出,且被先皇视为耻辱关在冷宫的皇子,到过继为太后膝下的伪嫡子,再到最后夺得皇位一掌天下,太后功不可没。哪怕……他现如今身上的所有血脉问题,也都是拜太后所赐。
他并不想真的将太后激怒,与她站在彻底的对立面。只不过,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也是真的。
“母后安心养病,儿臣过几日再来探望。”齐修晟抚着阮白白的脑袋,转身离开。
就在齐修晟转身的瞬间,太后忽地白了脸,紧接着就是一阵抑制不住的激烈闷咳。
齐修晟的步履却没有丝毫停顿,更没有回头。
阮白白顶着头上齐修晟的大手,偷偷摸摸地从齐修晟怀里探出脑袋往后看,在看清太后的脸色后顿时有些纠结。
这个人类……虽然好像吵架吵赢了,但为什么也不太开心的样子?
阮白白觉得,人类真是一种猫猫理解不了的奇怪生物。
“咳……你只是个替身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太后勉强止住咳意,望着齐修晟的背影惨然而笑。
“若不是我儿当年出了事,这皇位又如何轮得到你这个……”
“砰。”略显沙哑的声音被突兀地隔绝在了门内。
阮白白条件反射惊了下,抬头去看齐修晟,发现他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布满血丝,一片通红。
“啊,你、你没事吧?”阮白白有点慌,抬爪想碰齐修晟,又不太敢乱碰。
不、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
等在殿外的太监总监见到齐修晟的身影连忙上前,试探躬身,“陛下?”
“无碍。”齐修晟顺手捏住阮白白伸过来的一只爪子,闭眼稳定心绪。
他在太后那边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早就心里有数。
只不过,他体内到底还有太后亲自注进去的血。她的一点情绪波动,就能成倍地对他造成影响。这是不可控的。
齐修晟厌恶极了不可控的一切,却拿自己体内的血毫无办法。
当年太后丧子,为了掌控权势,最终决定过继由宫女所出的齐修晟。并为了让半路出家的齐修晟在众多皇子中有一争之力,直接杀了先皇供奉的一条五百岁大蛇,将蛇的心头血注进他的体内。
其本意,就是为了激发齐国皇室先祖的蛇族血脉。
激发的后果自然不错,齐修晟自幼在冷宫缺衣少食、受尽欺凌而比同龄人要瘦弱得多的体格得到提高。本身学习能力远远超过其他皇子的他又没了武力这方的短板,在经过太后的两三年严厉教导后,直接进入了先皇乃至整个京城的视野。
如今皇族血脉经过一代代的释稀,返祖更趋于传说。但太后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对幼年的齐修晟进行刺激引导,硬生生将蛇血注入,强行返祖。
返祖的皇子自然更有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资格,在这之后,齐修晟并没有多费力气便成为了先皇亲自立下的皇太子。
——毕竟血脉与先祖最为相近。即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人血兽血并不相容,因此当时的齐修晟靠这蛇血得到了许多的好处,同时也伴着许多难以自控且影响生活的并发症。
在情绪极端燥郁的时候,他甚至会选择在自己身上划刀口。一刀又一刀,每当齐修晟眸色沉沉地看着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流下,他才会在无尽的压抑与烦躁中感受到难得的轻松快意。
现在齐修晟早已不至于通过这种方法来得到纾解,太后也在早在齐修晟得封太子的时候开始逐渐坏了身子,甚至到如今缠绵病榻,偶然才能起身见人的地步。
如今回想起曾经的一切,竟都分外的不真实。
“……喵?”一声软绵绵又暗含关切的猫叫,拉回了齐修晟的思绪。
阮白白伸爪勾着齐修晟的衣领,一张猫脸凑得极近。毛茸茸的小脸微皱,蓝眸却瞪得溜圆,亮晶晶的充满探究欲,隐约还能瞧出几分担忧来。
齐修晟呼吸一滞,紧接着下一瞬就抬手把圆乎乎的猫脸给按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他眉峰一挑。
阮白白被盖了整张脸,眨眨眼,还有些委屈,“我在看你啊。”
这个人类怎么好像一直喜欢问些废话?
齐修晟:“……”
“那个,你能不能把手收回去。”阮白白两只爪子搭上齐修晟的手腕,小心扯了扯。
猫毛软滑的触感戳在手心,齐修晟干脆按着阮白白的脑袋揉了两下,这才收手。
被揉得一脑袋乱毛的阮白白:……看在这个人类心情不好的份上,猫、猫、忍。
阮白白慢吞吞地扭过头,趴伏下上半身,抬爪够上自己的脑袋就是一阵艰难顺毛。
她边顺猫边生闷气。
真是的,就算要揉,就不能顺着方向揉吗!反方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