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岸苦着脸:“好吧,你且歇着,我去给你煮粥。”
苏青桐见云雪岸离开,方才将脸转回,望着常贵谨慎道:“大夫,我其实以前也毫无征兆地晕过几次,醒来的时候除了感到有点累外似乎并无什么异常的感觉,可是我总觉得这不大好…”
常贵皱着眉,犹疑地点了点头:“依我看来,这似乎并非什么疾病,不知姑娘从前可去过苗疆一带?”
苏青桐摇头:“不曾,自记事起就一直在京城,直到最近才来到江南。”
常贵闷声道:“这就有点奇怪,依姑娘的脉象来看,倒是有点像巫蛊之毒,不过我本不精于此,看错也说不定。但倘若真是巫蛊,还得尽早找到下蛊之人解毒,此毒绵延数十年,每发作一次对身子的伤害就更进一步,依姑娘的身体状况来看,能撑上几年还是个未知的事…”
苏青桐面色发白:“这么说我得趁早给自己准备后事了?”顿了顿泫然欲泣道,“此事帮我瞒着那书呆子罢,我怕他…烦我。”
云雪岸的白色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声音里隐有怒意:“什么准备后事?”走进来将粥碗往桌上一搁,“怕我烦你?我偏要烦你怎么的?”
苏青桐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问:“你的粥这么快就熬好了?熟了没有?”
常歆在一旁道:“云兄醒来后每天一早就去熬粥,就担心你哪一天醒来后嚷着肚饿要喝粥,今日他不过是去厨
房盛出来罢了。”
苏青桐觉得脸有些红,嗫嚅道:“呆呆你…辛苦了。”
云雪岸白她一眼:“总算说了句人话。”
常贵咳了一声,拉着常歆道:“苏姑娘好生调养,我们先出去了先出去了…”
二人离开后,苏青桐抱着粥碗喝了个底朝天,打了个饱嗝后精神焕发道:“我都好了,爷爷没事吧?我去看看他!”说着跨下床来到处找鞋子。
云雪岸阻住她:“大家都没事,四叔逃脱了,他麾下的人我们已经几乎尽数控制,他暂时对我们没有威胁。至于你的病情,常歆早已全部告知于我,知道病因是好事,至少有个方向去努力,以后可不许说后事不后事这种话了。”
苏青桐愣愣地看着他:“云呆呆,我觉得你受过伤后有些变化。”
云雪岸疑惑道:“什么变化?”
苏青桐道:“变凶了…”
恢复了精力的苏青桐在院中捡着地上的落花撕花瓣,
每撕一片便指天指地地诅咒一遍司命。站在她身后的秦青满意地拍着手,道:“这个前世甚得我心,等我出去后也定要找到司命那小老儿,将他的胡须一根根拔下来,不,只拔他半边脸颊的胡须,看他以后怎么出门。”
云兮看了看秦青那狰狞的侧脸,叹道:“从前没觉得你这么…这么…”
正思忖用个什么合适的词,秦青回首一瞪眼,凶神恶煞道:“这么什么?”
云兮嘴角抖了抖:“这么善解人意…”
邹家和江宁织造的合作谈的很顺利,不过邹公子到胡府几次都没再见到苏青桐,每次均被云雪岸以苏青桐身体不适为由给拦在了后院门口。
此时“身体不适”的苏青桐却早已不顾大夫嘱咐,偷偷儿从后门溜出,独自逛遍了江宁城中最繁华的几条街道。
梅花糕,臭豆腐,煮花生,糖葫芦吃得肚皮溜圆,又在胭脂河边的摊铺上扎了只荷花灯,在临墨堂画了柄折扇,天色便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月朗星稀,不知名的花儿在水边次第开放
,带着青草香气的暖风吹过,漾起一池清辉。
街角的小贩挑起货物,沿着青石小路一溜儿走下,她追过去,问:“今日怎么没在孔子庙前摆摊,害得我一顿好找。那七彩的面人可还有?”
小贩遗憾地摊开手:“都卖完了,姑娘你要实在喜欢,下回我给你留一支。”
苏青桐撇撇嘴,默默回身走开了。
苏青桐揣着大包小包回到胡府后院,刚进门便见到穿着一袭白衣的云雪岸在前头匆匆走着,怀里似乎还揣着什么物什,见他神秘的样子,苏青桐将本快要喊出口的“云呆呆”三个字又囫囵吞了进去,自个儿悄悄儿跟了上去。
只见云雪岸先是走到苏青桐的门前停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想要敲门,手伸到一半不知为何又缩了回去,停顿了半晌终于放弃,重新迈开脚步向自己的房子而去。途径一片种植有云竹的灌木,云雪岸驻足看了看,又想了想,终好像泄了气般地将手中物什往里一丢后,闷着头走了。
苏青桐好奇,见云雪岸走远后,自己便跑到灌木旁伸手扒拉起来。不一会儿,被丢掉的物什便显现出来,竟是
个十分精致的七彩面人!
苏青桐欢喜至极,拿着小面人来来回回瞅了有七八遍,再望向云雪岸离开的方向,平静已久的心中突然起了一丝涟漪。
云雪岸懊恼地关上房门,这面人是自己找了一天方才买到的,可为什么却不敢送出去呢,是不是礼物太重怕苏青桐那丫头会过意不去?他想了想立刻排除了此想法,一来这个礼物着实很轻,二来他觉得苏青桐收到礼物只会两眼放光欣然接受,从来也不觉得会过意不去。那为什么自己又会如此紧张如此患得患失?正苦恼间,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拉开门,门外闪出一张芙蓉粉面来,粉面的手中正举着自己刚刚丢弃的七彩面人。
“云呆呆?”门外的女子不怀好意地唤他,“这么好看的面人,我找了一天都没买到,你买到了怎么舍得就这样丢掉?”
“我…我…”云雪岸结巴道。
“既然被我捡到了就归我了。”
“哦…”
“算你送我的?”
“我…我…”
“我你个头,我可有回礼的。”苏青桐从身后摸出一把折扇,在云雪岸面前晃了一晃,“送给你!我特意找人画的。”准备离开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你记得用啊,我会天天来检查的。”
这一日大早,云雪岸便被胡老爷子叫到江宁织造,道是有一批货要送到云南,老爷子有意历练云雪岸,决定让他带着货物去趟云南。
胡老爷子没料到自己这个孙子在听到此消息后不但没有半点犹豫,反而有点迫不及待。云雪岸道是云南苗疆一带巫蛊盛行,苏青桐身上的异毒或许能在那儿找到解决的途径,所以他建议能带着苏青桐一同前去。苏青桐对这个提议百般赞同,她早已听说云南山青水美,风土人情大不相同,是个绝好的去处,此番去趟云南,就算解不了蛊毒,在有生之年能多去些地方也不算是遗憾了。
第96章 迷阵
得知即将远行,苏青桐兴奋得难以入眠,将随身的包裹检查了一遍遍,在检查到第三遍时,身后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门外站着的是云雪岸,见苏青桐开门,便将握着东西的手掌摊开:“方才在门前地上捡到这个,估摸着是你掉了。”手心里躺着的是一块赤玉,在月光下发出温润的光,“以前见你常常望着这块玉发愣,我想它对你定是很重要,因为怕你找不到着急,便赶着送来了。”
苏青桐缓缓接过,笑的牵强:“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只是一位故人送的,留着是想万一钱用完了,还可以把这个当了…”
云雪岸看她口不对心的样子,只是道了一句“早点睡”,终没有再说些什么。
因有镖师押运,又有二叔和碧落跟着帮衬,去云南的一路还算顺利,货款两迄后,一行人并未长久逗留,打算继续深入苗疆再探寻一番蛊毒之事。
去往苗族聚居地的必经之路须经过一条不宽不窄的河
,然而到达河边才发现河面上唯一的一座桥断了。云雪岸看了看周围,为难道:“如果不能从这里渡河,那就只能从山里绕道,不过看天色,若是不能尽快绕出去恐怕今晚就得在山里过夜了。”
苏青桐笑眯眯道:“就算真的绕不出去也不仿事,咱们又不是没在山里过过夜,反正有人会拿着大树枝在一旁守着,豺狼虎豹都不用怕。”
云雪岸心知被她取笑,冷着脸摆出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一扬鞭子驾车呼啸而去。
山中有一片密林,林中道路平坦,只是因为树木茂密遮闭了阳光,林中便显得晦暗而缺乏生气。云雪岸一行驾车走了许久,发现竟又回到了原处,众人纳闷的当口思忖着也许方向有错,又休整了一番后重新振作出发,结果绕来绕去,不一会儿又不出意料地回到了原处。
这下,连云雪岸这个方向感极好的人也犯了难:“奇怪,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就好像在原地转圈一般,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是一个阵?”
苏青桐挑帘看了看,惊道:“方才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里的树木长的都一样!
”
“所以必然是个阵法。”云雪岸勒住马车,“这样走下去就算走到明日也未必能走出去。”
苏青桐苦着脸道:“云呆呆,这里方向感最好的就是你了,如果你都不会走,那我们就只能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