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的锦盒并没有到拓跋焘的手上,秦青刚出殿门锦盒便被南风拿走,象个宝贝似地抱在怀中,怎么都不撒手。彼时,她还蹲在晕厥的拓跋焘身边试图将他的手掌掰开取回那对耳环,无奈拓跋焘捏地十分紧,再加上被几个侍卫见着,将南风给生拉硬拽了走。
拓跋焘醒来的时候,云兮和秦青隐了身在一旁站着,几个侍卫手中制住的实际是仿着秦青样子做出来的人偶,拓跋焘摸了摸还生疼的脖子,摆摆手示意侍卫将假秦青给放了。拓跋焘抬起眼,目光落在南风手里怀抱着的锦盒开了口:“能让朕看看么?”
南风往怀里紧了紧锦盒,又想了片刻,终还是递了出去:“看一下可以,不过狼骨耳环要还我。”
拓跋焘颤抖着双手将每幅画展开,抚平,一寸一寸,像是完成告别的仪式。这个仪式持续了一整夜,这一夜,窗棂外的月光正好。
后来,听说拓跋焘亲自去扶了棺,溯月没有实施土葬
,骨灰交由南风送回北凉。秦青拉着云兮一直送到城外。
“不管怎样,我想公主还是愿意回归故土的。”南风抹了把眼泪,“在这里她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秦青不知如何劝慰,只是递了块帕子过去,见她哭的厉害,又扯了云兮的帕子递过去。南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方和二人挥手告别,秦青望着她的背影,心叹这人间的生离与死别,不由也悲切起来。
云兮握了握她的手,很温暖,她回转头看云兮的侧脸,突然想,如果有一天云兮离开了自己,会不会很难过。
云兮努了努嘴:“看我干什么?你看南风手中的锦盒。”秦青回过神来,也望了过去,惊见南风手中的锦盒中隐隐射出两道光来,二人对视了一下,心内已明白了什么。
南风面对两位挚友的请求,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交出了那对狼骨耳环:“也罢,一切都由这对耳环引起,一切也应由它们结束。”南风走远后,一堆狼骨耳环放出异彩,转眼便成了两片玲珑镜的碎片。
“这是命定么?”秦青怔怔地望着掌心的碎片,“这一场过往是注定了的?”
“你信命吗?”云兮的眼神落在秦青身上,“我不信。”
秦青扬起脸,正对上云兮那张脸,不知为何,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今日仿佛多了些温柔之色,如当初他救她时那样。
远处飞来了信使青鸟,却不同之前的那个。来人一袭白色轻衣,裙角有零星蓝绿羽毛点缀,煞是飘逸出尘,她悠悠然落在二人面前,朝云兮施了一个礼:“世子辛苦,诏兰来取玲珑镜的碎片了。”说完莞尔一笑,竟是十分动人。
秦青咳了一声,示意自己不是个透明人。叫做诏兰的信使这才转了眼神,对秦青一颌首,“这位便是世子的师妹?叫做秦…”
“秦青。”秦青递上了两枚碎片,“信使辛苦,我们还好。”
诏兰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秦青姑娘好福气,有世子帮衬着,自然是还好。”话是对着秦青说的,眼神却半分也没从云兮的脸上移开。
云兮性子一向冷淡,听了此话后只整了整衣袖,并无
半点反应。诏兰的面色一僵,不过片刻便又恢复了和睦春风般的笑容:“世子不记得我了?”
云兮闻言这才抬起脸来,淡淡答上一句:“不记得了。”
诏兰刚缓过来的面色又僵了一瞬,只是仪态依旧端庄,无处不体现着好的教养:“世子可曾记得万年前,你刚从凡世回来的时候晕倒在了忘川河边,那次我正巧去鬼界替王母送信,便喂了你一颗回神丹,当时还曾想将你带离那里养伤。”
云兮回忆了一会儿,有些恍然:“哦,原来是你。”云兮的面色有一瞬的回暖,他拱手做了个礼,“多谢姑娘,此恩云某定当报答。”
诏兰的脸颊飞过两朵红云:“世子客气了,诏兰不敢求世子报答,诏兰只望…只望有朝一日若有事相求,世子不要不理诏兰就好。”
云兮点头:“好。”
秦青见他二人叙旧叙的十分好,早早便避到稍远的地方,一会儿望望天,一会儿又望望地地打发时间,偶尔转头看见云兮和诏兰的样子,一个一袭蓝衣,一个一袭白衣
,她突然觉得这真是一对璧人。秦青有一刹那的恍惚,心里有个地方被牵扯了下。
而彼时的她,并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第27章 南海
月凉如水,秦青辗转反侧如何都无法入睡,索性从白泽的厨房里顺了一壶酒跃上了房顶。这广寒宫秦青也去过一次,除了总是冷着脸的嫦娥,就见着一只无时无刻不在捣药的兔子,她觉得冷清的很,无趣的很。秦青如今躺在房顶端详了月亮半天,怎样也想不出为何拓跋焘和溯月能从那里看出如此多的愁思来。想不明白的时候,秦青便就着酒壶灌一口,不知不觉已喝了半壶下肚。
“你在这里干嘛?”云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皱了皱眉,“喝酒了?”
秦青回头望了一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在对月抒怀。”
云兮笑起来,白色的长衫一甩,在秦青身边的地方坐了下来。一直以来,秦青都觉得云兮的笑很好看,也许是因为他不常笑的缘故,这样的笑容便仿佛能将冰雪在瞬间消融一般。
云兮很自然地从秦青手中拿过酒壶喝了一口,望着月亮道:“其实,不同心情的人看月亮有不同的感受,与心
情有关,与月亮无关。”秦青似懂非懂,望着云兮的脸问道:“小白,你现在看出什么感受了?”说着话顺手又把酒壶抢回灌了自己一大口。
云兮沉默了一会儿,半晌答非所问道:“青儿,再过几天,我要定亲了。”
秦青握着酒壶的手停了下来:“定亲,和锦绣公主么?你们不是已经定过亲了么?”
“那只是双方家族的口头约定,此番是定亲宴,在三日后,四海八荒里都发了请帖。”云兮埋着头,秦青看不清他的表情。
“定亲宴?我…我怎么没收到请帖的?”秦青发觉自己的舌头有点打结,囫囵问了一句。
“你就这么想去我的定亲宴?”云兮定定地看她,眼中有一种复杂的神色。
“我…”秦青摇了摇所剩不多的酒,眼神开始迷离,听见云兮问硬撑着道,“你家做的那些吃食一直都很讲究,我很喜欢吃,尤其是糕点什么的,我特别爱吃枣泥糕,还有豆沙青团…”
云兮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秦青的头发:“青儿,你
醉了。”
秦青回转头去看月亮,突然发现此时的月亮有一些忧伤。
沉默了许久,秦青道:“小白,你给我唱首歌吧。”
“不唱。”云兮作势要夺秦青的酒壶,酒壶却被秦青藏在了身后。
“唱嘛唱嘛。”
“不唱不唱。”
“那我唱给你听。”
云兮扶了扶额角,回想起秦青曾经酒醉后豪迈的歌唱形象,无奈道:“还是我唱吧…”
这个夜里,秦青只记得自己枕在云兮的膝头,在一首不知名的歌谣中沉沉睡去:“芦苇旁,水中央,河谷月细又长。帘后雪,杯中霜,忘了相思多长…”
第二天清晨,秦青躺在床上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前一晚好像喝醉了,不过怎么回房间的怎如何也想不起来。她扶了扶晕乎乎的脑袋坐起身来,一眼看见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粥,粥碗下方有一张留条,是云兮的字迹:
“青儿,我回南海几日,处理一下自己的事。”
秦青捏着留条有些发愣,云兮,去定亲了。
秦青摸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喝了一口便被烫的扔了茶杯,茶杯“啪”地落地时,房门也被敲的山响。秦青打开门,门口站着因为着急而显得有些凌乱的白泽,白泽瞅了一眼地上的茶杯,眼中流露出同情的意味:“果然,你也是这样不知所措。”
“啊?”秦青因为着急开门一不留神又磕着了腿。
“居然你已经难过到要自伤的程度?”白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我…”
“既然你也如此痛心,那我们长话短说。”白泽道。
秦青楞了一瞬,问:“你刚才说‘也’?你的意思是你很痛心?”
白泽捂着胸口,把手一摊,手掌心是一张信笺,信上娟秀的字迹很简短:“我去追云兮了。”白泽踢了踢地上的碎片,寻了个凳子坐下:“你说他俩去哪儿了,还会不会回来?我怎么觉得是私奔去了?”
秦青对白泽这副形容觉得很疑惑:“怎么能叫私奔?他们是回家定亲去了。”
白泽“啊”了一声:“我觉得我的心更痛了。”啊完后瞅瞅秦青:“你明明把杯子都摔了,你不心痛么?”
秦青说:“他俩定亲,又没跟我要礼金,我心痛什么?”
白泽惊讶道:“我以为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心意,原来你还是这么懵懂。”不待秦青回答,白泽又忽地站起身来,“不行,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一下,我白泽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你说,他们家住哪里,我也追了去。”
秦青呆了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你…你对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