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冲进来举起擀面杖:“你不想混了是不是?!”
终于,在白泽手把手的悉心教导下,锦绣勉强学会了卤牛肉、红烧桂鱼、红焖茄子和虾仁蒸蛋。白泽满意地搓着面团,道:“比我想像的要巧手的多,其实你只
要肯用心,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厨子。”
“我为什么要做厨子?”锦绣累得话都不想多说,“擀面这种事能不能明天再做?你家娘子累了。”
白泽弄了点面粉抹在她脸上:“不行,聪明能干的夫人,你就试着擀两张皮,然后我教你包饺子。”
于是,聪明能干的锦绣在一天之内学会了多样菜式,由于过于疲惫头一挨着枕头便睡得天昏地暗。白泽有些歉意地凑近看她,替她掖好被子,轻道一句:“别怪我,我是怕时间不够。”
锦绣忽的睁开眼睛:“什么不够?”
白泽被唬了一跳,正搜肠刮肚地想怎么把这句话圆过去,却见锦绣重又闭上眼,嘴里囫囵嘟囔了一句什么,翻身又睡去了。
第五日。
白泽依然没有出门。他一大早摊了一桌的纸,认认真真地摹着各种植物。吃饱喝足的锦绣探头看来,疑惑道:“怎么家里的钱不够了?要去卖字画了么?”仔细看了看奇道,“你这都是画的什么?像是各种野菜和草药,现在市面上流行这种画风?”
白泽无奈道:“这可不是拿去卖钱的,是给你看的。”
“我为什么要看?”锦绣理所当然地拒绝,“反正我又不用上山挖野菜草药。”
“万一我哪天病了呢?我就想吃野菜,又或许只有山上的某种草药才能救我的命,你若是不懂的话挖了个有毒的回来,我没病死就先被毒死了。”白泽正色道,说着将面前的图向锦绣面前推了退,“先全部认得,对你这个绿色植物就叫草彩色植物就叫花的人来说,认全估计要花上一天时间了。”
锦绣虽然十分不耐,仍是嘟嘟囔囔地扯了几张去看,空闲时偶尔偷眼瞧上白泽几眼,觉得白泽这些天实在有些太反常了。
第六日。
白泽在家里开始画地图,包括东山的和集市的。一边画一边拉着锦绣:“你仔细看着,集市上这家不要去,卖的东西不新鲜还贵。这家你注意一下,每个月初和月中会有一次大减价,如果赶这个时间段去记得要多买些。另外你看这家店,东西很不错还可以还价,你要是去的话就报我的名字,保准能给你最低价…”
“他们家老板是女的吧?”锦绣打断他,“否则为什么报你的名字可以拿最低价。”
白泽噎住:“我觉得你现在的关注点应该不是这里。”
锦绣往嘴里塞一口包子道:“为什么不在这里,万一我怀孕期间你被其他女子抢走了怎么办?”
白泽瞠目道:“你真的觉得有人敢和你抢相公?”
“应该没有。”锦绣思索了一下,“不过,她想都不能想,比如这种打折的事情也不许做!”
第七日。
锦绣苦着脸托腮对着白泽:“今日你还要画什么?”
白泽拍拍手,道:“今日什么都不画,我准备了些干粮,你我一起出去逛逛吧,这东山那么大,还有好些地方没有去过。”
锦绣高兴起来:“终于可以出门玩了。”探头朝窗外看了看,“可惜是个阴天,要不然就更舒心了。”
白泽裹着斗篷的手顿了顿,随手将斗篷扔在了一边。锦绣瞅了瞅他,恍然道:“哦,大夫要你少晒太阳,不过今天没有太阳,你应该没事的。”她鼓励地去牵白泽的手,一阵透骨的寒意直沁心间。
“你…你怎么冷成这样?”锦绣吃惊非常,紧紧握着他的手,“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就不出门了。”
白泽勉力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不要紧,我挺好的。”白泽不自然地将头扭向一边,身后的锦绣眼中蓄上了满满的疑惑和担忧。
第117章 一弦一柱思年华
二人并肩缓缓朝山上走去,尽管没有日头,锦绣仍然发现白泽净捡一些有树影的地方走,似乎只有暗黑的环境才能让他舒服一点。
白泽静静地走在前方,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不适,但是他觉得今日的锦绣有些沉默。走到半山腰时,他想要打破这种沉默,便伸手向怀里探去,打算取出点干粮分给锦绣吃。然而自己却什么也没能拿出,他低头看去,惊见自己的手掌透明消失了一瞬。白泽急忙将手藏起,慌张地回头一瞥,见锦绣并未发觉才又稍稍放下心来。
一路上各种花开的正艳,大红的扶桑,粉的紫薇和木槿,热热闹闹。白泽折下一朵来悉心地插入锦绣鬓边,又仔细端详了许久,道:“还是艳色的花配你好看,张扬热烈。”
锦绣眉毛一扬,笑意盈盈:“那是自然,你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娘子是不是很知足?”
白泽抿嘴笑个不停。
锦绣开心起来,抓着他的袖子来回晃:“我又会做饭
又会洗衣,你有一个这么能干的娘子是不是很知足?”
白泽笑眯眯地连连点头。
锦绣俏皮地搭住他的肩膀:“那么你有一个既好看又能干的娘子是不是很知足?”
白泽伸出手在锦绣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那是自然,我知足的不得了。”
锦绣似乎很满意,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冰凉的唇,没有气息。锦绣心中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临近晌午,二人来到东山顶上,锦绣分了一半干粮给白泽,白泽却一口也没有吃。他只是呆呆地攥着,呆呆地看着远方。锦绣将头枕在白泽肩上,轻轻问:“没想到山顶的景色如此之美,我们明日里再来好么?”
隔了许久,方才听到白泽微弱地应了声:“好——”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比沉默更凄凉。有零星的雨落下,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白泽惶惑地望了望远方,转头对锦绣道:“山雨说下就下,我们早些回去,一会儿路滑不好走。”锦绣点点头,从山上到山下,她拉着他,自始至终没有撒手。
有雨的日子,夜似乎也要来的早些。白泽做了十几个
锦绣爱吃的菜,将桌上摆的满满当当。锦绣静静地坐在那里半晌没有动筷。
白泽奇道:“今日走了一天你不饿么?来,多吃点,不够晚上再做夜宵给你。”
锦绣用筷子指着一道菜:“你炒这个的时候是不是忘记放盐了?”
白泽愣了愣,如今的他已经尝不出任何滋味,见锦绣这么说自然不疑有他,于是夹了一小口装模作样地用舌尖舔了舔,一本正经道:“我昏头了,真的忘放盐了。”
白泽端着菜转身去往厨房时,锦绣眼中徘徊了一滴泪,许久都没有掉下来。
锦绣的这顿饭吃的很饱,几乎将桌上的菜一扫而光,打着饱嗝的她一直吊在白泽的脖子上。白泽收拾桌子她跟着,白泽洗碗她跟着,白泽洗漱她也跟着。
白泽说:“很晚了,都亥时了,你不睡我们的宝贝还要睡呢。”
锦绣道:“那你陪我。”
见锦绣渐渐进入梦乡,呼吸也均匀平缓,白泽悄悄儿地下了地,走到桌边点上一支烛。
桌上有一张小笺,他提笔吸足了墨,写下:“锦绣,吾妻。”
不过寥寥几个字,白泽已泣不成声。就在今晚,他与她,就要天人两隔。
“我常常都会想,这一生能够娶到你是何其有幸,我一直都盼望这份幸运能够亘古不变。可是分离竟来的如此仓促。七天,已是奢望的极限。每日里我搜肠刮肚地去想着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待,果然,即便是坐在这里的此时此刻,我仍然发现还漏了许多忘记许多。比如在窗边矮柜的第三个木屉里我发现了几颗干枯的枣儿,一定是你哪次偷偷藏起的零嘴,不是不可以吃零嘴,但是变了质的零嘴绝对不可以往嘴里送。再比如屋后养了一只小乌龟,虽然它很少动,但是不代表它不用喂食,偶尔还是要从你的口粮里匀一丢丢肉给它吃。还有厨房的灶台下我藏了许多金铢,是我近日里去集市卖字画换来的,足够你们母子衣食无忧很多很多年。”
锦绣睁开眼睛,隔着帐幔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烛火下奋笔疾书的夫君,那个风神俊朗,洒脱不羁,喜怒皆形于色的,她的夫君。
时光在飞速流逝,转眼已到了子时。白泽拭去眼角的泪痕,将信笺小心地折好放在桌面后,朝着床边走来。
锦绣似乎依然在熟睡,安静如斯。他垂下头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庞,然后在她的额头上深深地印上一个吻。
随着白泽的身影离开房门,身后的烛火也倏然熄灭。
黑白无常倒是十分体谅,此时正安静地守在门外,见到白泽出来后相视一笑:“你倒是一个守信守时的人,省得我们进去拘你。如此,我们便走吧。”
那黑白无常转身在前面带路,白泽一步三回头地跟在后头。走出去不到五十步,忽听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相公,你连声招呼也不打是要去哪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白泽的脚顿住再也挪不动步子。他不敢回头看,怕多看一眼便剐心剐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