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生和谢逸致刚进入姜家不久,就有人出来了。
来的是一个着黑衣、瘦骨嶙峋的青年男子,双眼蒙着一层阴翳,似是个眼盲之人。手中捏着一条粗如儿臂的锁链,走动之时哐啷哐啷的响声不绝于耳。
“何人私闯我姜家?”
随着嘶哑的声音响起的,还有他手中锁链挥动的声音。锁链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朝着槲生的方向砸过去。
槲生拔剑迎击,剑与锁链相撞,他被砸的后退几步。那男子却纹丝不动,感觉到阻碍后便是又抡了过去。这男子,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
谢逸致在槲生拔剑时也跳了开来,那男子却没发现,只是拎着锁链追着槲生砸,大有想将他弄死的架势。
槲生躲闪了几次,已将这人的情况探得一二。眼盲,只能靠着灵息和声音来感知四周。灵息尚在,只是灵力不知为何不能动用。一身蛮力,以前可能是使重剑之类的东西,对于锁链常常不经意使劈砍的招式。
来人不能用灵力,可槲生能。又或者说,在魂魄怨气如此多的姜家里,槲生便更加如鱼得水了。
槲生将手中的剑扔出去制造声响,另一只手接下了对方抡过来的锁链,身形也逐渐虚幻起来。
谢逸致一直在看着两人争斗,槲生几乎刚把剑扔出来,她就接了过来。尽管她没有灵息能分散这人的注意力,但弄出些动静却是不难的。
谢逸致极少使剑,此时也不过是仗着模糊记忆中学过的几招来牵制此人罢了。她此时站到了槲生身前,剑尖直挑而来。
那人听到破空声,右手使力想将锁链拽回来。手中的锁链抽不回来,那人便将整个锁链朝着谢逸致砸了过去。
“阁下,便只有一身蛮力么?” 谢逸致跳了开来,锁链被槲生接下,两人对视。
谢逸致冲了上去,对方直接攥住了剑身,用力一掰,剑便断成了两截。槲生却带着那根锁链不见了身影,就连灵息也淡了许多。谢逸致虽诧异,但当下却也容不得她多想。
“宵小之徒,可敢与吾一战?”那人将断剑插入了自己的左肩,血液即刻便洇湿了衣衫。血腥气似乎刺激到了他,他发狂地嘶吼着,冲向了谢逸致。
谢逸致情急之下只得快速地变换着位置。可这人听声辩位本领极高,她此时没有灵力防身,与普通凡人无异,此人疯癫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逸致已将墨竹笛握在了手里,却迟迟没有吹奏。若此时调动灵力,这人就会专心于灵息的捕捉,那样的话,槲生也许就会暴露。所以,她只能逃,并且寄希望于槲生。
“欺辱女子,可不是前辈所为啊,老头子。”槲生陡然出现在那人身后,锁链不知何时已经横亘在那人面前。那人听到这话的时候身体已经碰到了锁链,还不待有什么动作,就已经被槲生用手中的锁链捆了个结实。
“吾养你三百年,怎容你在我姜家撒野!孽畜!”那人被捆后便不动了,只是嘴里依然在嘶喊着。
谢逸致没靠的太近,此人虽然已被槲生制住,却难保没什么底牌,还是谨慎些为好。
“喂,老头子,你见过一个穿着青色衣裳、说话很欠打的小少年没有?”槲生却没那么多顾虑,踢了踢陷在自己世界的男人。
“孽畜还不束手就擒,否则皮肉被恶鬼啃食的滋味可不好受。”
“吾要杀了你,你竟敢,你竟敢!”
那人不仅没有回答,还吼出了两句前后都不着调的话来。谢逸致在不远处看着,神色莫名。
槲生叹息一声,知道这老头子是没什么用了,施了法将他困在原地,就和谢逸致继续向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就越发骇人,路上逐渐出现了骸骨、残肢,甚至于是正在腐烂的皮肉。姜家的富丽堂皇被暗红的血迹掩盖,映着逐渐西垂的太阳,有无可名状的寒意。
槲生与谢逸致并肩走着,他非但没有像谢逸致一般谨慎,甚至会引着谢逸致看那些残肢断臂,试图想吓她一跳。谢逸致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反应,她只淡淡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一眼,然后不发一言地继续走。
“我说啊,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无聊啊。你好歹,好歹像个姑娘家一样吓一跳啊。这样我才好帅气地把你护在我身后嘛。”槲生在她身边丧气地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悄悄睨她神色,见她没有心生不喜,也就放下心继续调笑。
“啊!”谢逸致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惊恐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是不是终于害怕了,我知道,你一直就反应慢,现在到我身后当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也可以哦。”槲生终于得到回应,兴奋地将谢逸致护在身后,观察起了四周环境。
谢逸致食指点在他的背上,槲生下意识地一抖,随即紧绷着脊背,直挺挺地矗在了她身前。
谢逸致不明所以,却也不想询问,以免枉费她的一番苦心。
“有,有开膛破肚的,尸体。”谢逸致的声音有些发抖,指尖在槲生的背上滑动。
槲生听着谢逸致颤抖的音调,却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高兴。背上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得全神贯注去感知。
尸体周遭三步,有杀阵。东南方向,有活物。
阵法他不精通,没有谢逸致感知敏锐可以理解。但是,无法动用灵力的谢逸致怎么可能比他先感知到活物的存在呢?
槲生心下疑惑,右手便绕到身后看似不经意地捏了个诀,然后顺势拉住了谢逸致的手。谢逸致一滞,却没有挣脱。
“别怕,我在你身前,你便不会见到这些污秽东西了。”
一缕黑雾自尸骨上升起,盘旋在了槲生面前,似乎有神智一般,亲昵着槲生。
随后周遭的尸骨上全都腾起黑雾,在槲生面前停止片刻便四下散开。过了几息时间,东南方向黑雾缭绕,与中州城宿家后院相比也不遑多让。
“哼,倒是个麻烦的家伙。”随着声音响起,一只干枯苍白看起来似乎只剩皮骨的手出现在了两人眼前。紧接着,手的主人轻笑了一声,从黑雾中走了出来。
与手不同的是,这人竟是个相貌俊秀的白衣男子。与谢逸致记忆中那位喜穿白衣的好友不同,他似乎天生就有副笑面孔,哪怕前一秒还觉得对方是个麻烦的家伙,下一秒却能毫无压力地笑脸相迎。
比如现在,他就像是忘记了刚才是什么场景,站在残肢断骸不远处,笑吟吟地与槲生谈论那些黑雾。
“这是所谓的尸骸中的残念吗?若非听主子说过,陆还当真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呢!”
陆?那这人,就该是陆婉凝口中的三位庶兄之一了。陆婉凝说这三人时常作为捕手在街上杀人,就连体温也异于常人的低。
对方似乎才发现谢逸致一样,笑嘻嘻地同她问好。
“小姑娘?”而后揶揄地对槲生说,“卖花的小丫头?你二人,可真是有趣!哈哈哈哈!”
“明明就差一点,就能把我的小姑娘带走了呀,结果,被你这个麻烦的家伙破坏了呀。呐,你就在这里,好好睡着,好不好?”
“谁是你的小姑娘?无趣可是我的!!!嘶,你干什么呀,疼!”槲生嘴快地回了话,腰间的软肉却瞬间被掐住了。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只能扯得更疼。只能无奈地继续站在谢逸致身前,攥着谢逸致手的力道,倒是没有任何增加。
谢逸致诧异了一瞬,然后收回了手。以往他二人也不是没有这么闹过,只是槲生往往疼的跳脚要与她比试,再不济也是要离她五步远的。虽说如今情况未知,可他知她根底,应该不会如此小心才对,可如今,却......
陆修见二人似乎对自己的艰难处境不怎么在乎,向前走了三步,而后脱下了宽大的外袍。白衣落在地上,眨眼之间就被冻住。陆修内里只着了白色的亵衣,右手干枯苍白,左手却丰润莹白,乍看像是鬼怪故事中丰神俊朗的公子被妖精接上了耄耋老人的手。
槲生头一次见到不是直接开打而是先脱衣服的敌人,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后也急忙去捂谢逸致的眼。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要打就打,怎的还脱衣服。不知羞耻,没见还有姑娘家在吗?”
谢逸致倒没什么感触,自从那年遇到槲生,她的许多规矩都被他破了个彻底。如今千百年过去,他竟又想起当初她的规矩了。也不知扯她去戏水,湿了一身,在她面前赤膊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陆·打架脱衣服·修: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只是想打个架
槲生:呵呵,你猜我信不信!(胖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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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作乱者谁 02
陆修没和槲生拌嘴,干枯的右手在身前虚画了一个圈,左手食指指尖点在中央。指尖有一滴血被逼出来,悬浮在半空中,瞬间就染红了整个圆。圆中的纹路被血点亮,密密麻麻让人头疼。起码槲生看了一眼就觉得脑袋发胀,好像回到当初看着谢逸致和叶铮整天凑在一起不知捣鼓什么东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