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任何修士来说,识海和丹田都是最重要的命门。
心脏被捅穿、身体被砍成两截,只要修出元婴,都有可能逃得一条性命、重塑肉身;但丹田被废,便修为尽失、沦为废人;识海受损,轻则失智,重则疯癫。
黎清花了足足三年,才找到一个能不伤害冬夏、又将她束缚住的办法。
冬夏的识海修为皆被死死封住,骨龄面容气息全部做过伪装。除非有人能破开黎清的真元封锁,才能触及冬夏的真实。
但施加在冬夏身上坚不可摧的所有枷锁,都是对外的。
若冬夏要从内打破这道屏障,自然比从外界动手轻松。
黎清纵然可以悄悄潜入冬夏识海,在外层改动她的想法,但一来治标不治本;二来识海太过脆弱,无论他怎么小心动作,入侵仍然对冬夏有所伤害,无法频繁进行。
前几日在冬夏想分道扬镳时,黎清才刚刚梳理过她的识海。
立刻侵入第二次,实在太快了。
但若冬夏真回忆起来蛛丝马迹,她醒来的日子也不远了。
黎清垂眸端详许久冬夏的苍白面容,移动拇指将她昏迷时仍然紧紧皱起的眉宇揉平,只觉掌中奇迹破灭的那一日已阴森地追到了他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可能有人会问……提前答,本文SC。
☆、第 12 章
冬夏头疼欲裂地醒了过来,只觉得眼皮都沉重得掀不开,眼睛更是酸胀不已,不由得按着自己的额角低低地嗷了一声。
她上次喝多了酒,醒来时也没这么难受。
就在冬夏边胡乱揉着自己额头边认真思考发生了什么事情时,一双手接替了她的动作。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打着圈按揉穴位,温热又舒适,冬夏满足享受地叹了口气,下意识道:“黎清?”
黎清低声应:“还痛吗?”
“有点难受。”冬夏哼哼唧唧地往他肩膀上倒,“还有点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在说那些邪修身上的记号?”
“有些已被卖掉的女子身上也带着相似的记号。”
“哦,对,”冬夏恍然地抬起了头,“然后我就突然头疼晕过去了——是不是因为失忆,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黎清按揉的动作停了一下。
冬夏立刻面露菜色往他肩上重新摔了过去,示弱地嘤嘤:“疼。”
黎清:“……”
“还有,我刚才突然昏过去,没吓到孩子吧?”冬夏虚弱地发问。
“自有人送她回家,”黎清抚了一下冬夏的头发,“头疼或许是你记忆躁动的预兆,只记得这些?有没有多想起什么来?”
冬夏沉思了片刻:“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你问我疼不疼。”
“没有别的了?”黎清轻声在她耳边问。
见他问得这般仔细,冬夏有些疑惑地按捺头痛认真回忆了一番,才点头道:“嗯,没有了!”
黎清安抚地摸摸她的头顶:“等此间事了,我尽快带你回问天门寻那位师叔。你疼得太厉害了。”
冬夏心有余悸连连点头:“吓死我了。”
在黎清身上靠了好一会儿,享受仙界至尊亲力亲为的真元按摩后,冬夏胀痛欲裂的脑袋终于舒服了不少。
于是直到这时候,她才终于有心思观察起自己所在的环境来:“这是哪里?”
“乾坤学宫。”黎清道,“他们也有医修,且离得最近,先看一看你的情况。”
“那怎么没有别人?”冬夏好奇道。
黎清没说话,但两人所在的禅房之门很快被人从外面拉开,门外一名穿着白色禅衣的儒生苦笑接了冬夏的话。
“仙尊从抵达乾坤学宫到现在,还未曾开口对学宫中人说过一个字,此处所布结界更是牢不可破,我们怎敢靠近?”
“可你来了呀。”冬夏眨眨眼。
“那要多谢仙尊赏见。”儒生正正经经地朝黎清一礼。
“他就是医修。”黎清道。
儒生含笑道:“在下宋恪舟。”
冬夏了然,大方道:“那医修是怎么看病的?”
宋恪舟含笑又是一礼:“姑娘是凡人,我便用凡人的方法来望闻问切吧。不知仙尊带姑娘来此,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倒也不大,就是忘了从前的事情,刚才头疼晕过去了。”冬夏老老实实地道,“还是第一次这么疼。”
“全忘了?”宋恪舟皱着眉问。
“许多常识都记得的,只是认识过什么人、自什么地方来、经历过什么事情这些忘了。”冬夏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一醒来,我就掉在悬崖底下,是黎清将我救上来的。”
宋恪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了些吃喝睡的问题,便伸手为冬夏切脉:“我会输一丝细微的灵气入你体内,若是觉得难受,便告诉我。”
冬夏乖乖将手腕交出去放在桌上,结果切脉这过程中不仅没有难受,甚至一丝感觉也没有。
“姑娘应当在落下悬崖前受过伤,才导致的失忆。”宋恪舟全神贯注细查了片刻,收手展眉道,“觉得头疼,是因为想触动从前的记忆,脑中震荡,便产生疼痛。”
“可我昏过去前没有想和过去有关的事情。”冬夏鼓起脸。
“人身边有万千事物,即便你不去注视,也能悄悄潜入你的意识当中,”宋恪舟细致地解释道,“就像你觉得自己什么都忘了,却还能和普通人一样行动思考,这也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我不该去想从前的记忆?”冬夏拧眉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恪舟失笑,“我是说,你不必强求强迫,自然而然记忆便会流向你。”
冬夏哦了一声,有点郁闷:“可我想快点想起来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你越是着急,就越适得其反,”宋恪舟耐心地道,“姑娘或许正是太过急迫想要回忆起从前的事情,才会脑中震荡晕厥过去。长此以往,对你的身体不好。”
冬夏皱起鼻子看宋恪舟,又扭头看黎清隐隐带着不赞同的神色,委委屈屈地应了下来:“那我尽量。”
宋恪舟欣慰道:“姑娘能明白便最好不过。既然是你的记忆,不必强求,也会自然而然回来的,顺其自然便是。”
他说罢便拱手要离开,黎清开口叫住了他:“还有一件事。”
冬夏和宋恪舟同时疑惑地看向他。
黎清:“……冬夏,手。”
冬夏一下子反应过来,将刚才没诊脉的另一边手腕露出来给宋恪舟看:“我醒来时,手上带着这样的金色纹路,黎清没有见过,说乾坤学宫能人众多、专精阵法,就带我来这里寻人查看——那你一定就是专精阵法的高人啦!”
“不敢当,”宋恪舟摆手,十分谦逊地道,“不才只是学宫中的一个普通学子罢了。”
他道了声失礼,便靠近去看冬夏手臂上的纹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哪怕冬夏原本并不紧张,也被宋恪舟的神情带起两分揪心:“……是很不好的东西吗?”
“不,倒是个很贵重的东西。”宋恪舟头也不抬地道,“这阵纹的排列方式我前所未见,简直就像是自创出来的一般!啧啧,千百年来,灵界阵法统共就是九九八十一套,已囊括了天地万物在其中,想要在这之上自创一套阵法出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没错,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姑娘,你失忆之前,或许地位相当的不简单!
“虽说以我的才能,还不能立刻解读出它的作用原理,但是这个凭空创造出了一套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崭新的阵法来的人,他……他简直就是千百年来前无古人的奇才啊!”
宋恪舟越说越快,声音逐渐激昂起来。
冬夏茫然地转头看向黎清。
——这翩翩君子端方怎么突然变成了老学究?
黎清动了动手指,一道灵气直击狂热起来的宋恪舟手肘,不轻也不重,只让他手肘一麻。
宋恪舟嘶了一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见到不曾见过的新奇之物,一时失态了,仙尊见谅。”他顿了顿,仍然难掩自己的神采飞扬和求知若渴,“我能不能将这些阵纹描下来研究?若是得出结果,一定立刻告知姑娘!”
冬夏倒是无所谓,她转了转自己的手腕道:“好啊,本来我来乾坤学宫也是为了找人帮忙解读,你愿意出手协助就再好不过啦。说不定有了你的解读,我就能顺利找到自己的记忆了。”
“放心,放心。”宋恪舟立刻保证,“除了我,学宫中人一定都很感兴趣,策众人之力,想必破解此阵的速度不会太久!”
在宋恪舟眉飞色舞为乾坤学宫打包票的功夫,黎清覆上冬夏的手背试了试她的体温,将她落到手肘处的宽袖理回去大半,只堪堪将阵纹露在了外面。
有了冬夏的同意,宋恪舟很快从须弥戒中取出了笔墨纸砚来。
他也不用研墨,提笔一蘸便吸饱了不知道从而而来的墨汁。
冬夏:“……”这想来也是件法器,世上当真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法器都有。
宋恪舟聚精会神照着冬夏手腕描了两笔,突然动作一顿,纳闷地道:“这阵纹是不是和刚才有点细微的差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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