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颂听话照做,吐完之后胸闷的感觉好了许多,她有些不自在地看夏柏围着自己忙前忙后,拉了拉他衣袖,面露歉意:“夏柏哥哥,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空气里淡淡弥漫开呕吐物的味道,夏柏看着身高只齐自己下颌的女孩,她一脸沮丧,耳朵都红了起来。一瞬间,夏柏将她与自己记忆中,吃到好吃的就笑得眼睛眯起来的小姑娘形象完美重叠到一起。
他皱眉佯怒:“小颂,我们多年没见,你跟哥哥还这么见外,我可是要生气的。”
闻言,谢小颂有些呆滞地睁大了眼睛。
她眼睛生得好看,又大又圆,澄澈而明亮,加上她微微泛红的眼圈和鼻尖,看起来就像某种楚楚可怜的小动物。
夏柏破功,笑了起来。
明白哥哥在用他的方式安慰自己,谢小颂不好意思地抿起嘴笑,抬手揉揉眼睛,小声说:“那……哥哥,我们快回家。”
“嗯,我们回家。”夏柏笑得温柔,搓一把女孩脑袋,拉着她上车。
*******
自由联盟位于北天门星系。
在这里有宇宙最大的空港,也有最庞大健全的商业体系。
每天都有无数艘飞船载着商人与他们的货物来回穿梭,或是稀有矿产,或是珍贵宝石,或是一些没有人能一眼辨认出来的奇怪货物。
总之,这是一个极度繁华的星系。
有别于实行帝制的莱恩帝国,也与三权分立的联邦不同。
自由联盟起初是一群主张贸易自由的商人聚在一起,签订商业联盟协议,以北天门星系为据点,逐渐发展起来的政权。
当年那一批商人是人类第三次远星迁徙后,离开联邦,向更远的星空进行探索的勇敢者。
其中大部分是具有古地球犹太裔与亚裔的后代。
于是,在自由联盟首都星,随处可见黑发黑眼的人类。
自由联盟首都星以王、谢、楚、齐四个姓氏为首,人称四大家族。这四个家族正是最早率领商人们脱离联邦管辖,前往北天门星系的领袖。
在这之下,又有四个姓氏凭借实力跻身而出,他们分别是顾、沈、周、姜。
名门世家彼此之间关系盘综错杂,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私下斗得很厉害。
谢小颂如果没有亲眼目睹过上一世自由联盟的覆灭……恐怕她依然与同龄的世家小姐一样,满足于眼前的繁华与平静,最大的烦恼无非是下次邀请谁当舞伴参加宴会,或者零花钱不够买下一季新款皮包……
悬浮车下了主干道,驶过首都星最大的自由广场,广场中央竖立着一座巨大雕像。一名神色安详的女子双手交叠,虚捧着一团火焰。
自由的象征吗……谢小颂神色恍惚,她还记得上一世逃难的人们,挤在卫星电视前看到刺眼火光之中,自由雕像缓缓倾斜坍塌……
无数人捣住嘴痛哭失声。那是家园被毁,信念熄灭的绝望哀鸣。
在时代的洪流之中,谢小颂明白一人之力十分渺小,个人的悲喜微不足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再来一次……同样的悲剧还会再次上演吗?
“……哥哥,你说我们的联盟,真的自由吗?人们真的幸福快乐吗?”
“唔?”夏柏偏过头看了脸色苍白的谢小颂一眼,有些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啊,抱歉,我只是随口一说。哥哥不要放在心上。前面就到雅街了,哥哥你把我放在门口吧,多谢你了!”
夏柏不由得又多看了她一眼。
女孩努力扬起嘴角,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小脸瞧起来就有了几分严肃。让夏柏心头升起一丝异样,好奇心更浓烈。
先前在空港,那两个人分明与小丫头是熟人,她却像是在逃避什么的样子,抓着自己不放,就像是溺水者找到了救命稻草。
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傻乎乎爱笑爱吃没心眼的小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柏看着前方逐渐靠近的谢家大宅,叹气:“还没到家门口,就开始赶人了,嗯?小丫头,哥哥一颗心被你伤透了。”
“啊?”谢小颂已经开始解安全带,准备下车,闻言怔住,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反问:“那要怎么办?”
“唔,不如就让我跟着一起去你们家吃顿饭,顺便回味一下记忆里谢家私房菜的味道,你说好不好,小颂?”
☆、第8章 开始改变
站在谢家大宅门口,谢小颂心绪起伏。
庭院中苍木郁郁葱葱,茂盛的蔷薇攀爬而上,米白色建筑掩映其中,正是谢小颂记忆中的样子。她望着闻声快步朝自己走来的老管家,眨眨眼,一滴泪珠落下,扬起笑脸扑入管家爷爷怀里,哽咽道:“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姐,你瘦了。”老管家灰绿色眼中同样盛满泪光,他嘴唇抖动,用力搂了谢小颂一下,把她放开,视线转向含笑长身玉立的男子。
“这位是……”
“管家爷爷好,”夏柏躬身行礼,笑容温和,“我是住在隔壁夏家的儿子。”
“原来是夏家小子!一转眼长这么大了,你可是稀客,来来来,快进来。”管家爷爷笑得眼睛眯了起来,胡子一翘一翘。
看来不是她一个人认不出夏柏哥哥,谢小颂心情很好地站在一旁,抿着嘴偷偷笑,突地,对上夏柏视线,他朝她眨眨眼。
那个表情,与小时候他领着自己去厨房偷糖果吃的调皮神情如出一辙。
心一下子飞扬起来,冲淡了淡淡哀伤。谢小颂感激地看着夏柏背影,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大宅。
那一顿晚餐极为丰盛。
看着她长大的厨师长爷爷听说小姐回来,偷偷溜过来,拉着小颂不住抹眼泪。谢小颂猜到这些菜品一定是厨师长爷爷精心制作的。
谢小颂面对满满一桌子她以前爱吃的佳肴,苦了脸。
灯光下油滋滋的烤鸡,炸得金黄的鳕鱼,大马哈鱼汤炖得乳白,还有上好的香草小羊排,蛋糕上草莓鲜艳欲滴……
每一道菜都诱人食指大动,可是……她吃不下。
管家爷爷站在一旁,不住劝说:“……小姐,别光顾着吃沙拉,这是你最喜欢的香草羊排,不然来一块巧克力布朗蛋糕?”
坐在对面,夏柏有趣地看小丫头愁眉苦脸,叉子在沙拉里戳来戳去,就是不碰盘里其他油荤,忍不住开口替她解围:“管家爷爷,我看小颂可能是没休息好,您别勉强她。”
谢小颂眼睛发亮,忙不迭点头,摸着胃小声说:“对啊对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去之后胃口一直都不太好,什么都不想吃,只能吃点绿色蔬菜和水果。”
不料管家听了眼睛一瞪:“什么都不想吃?光吃蔬菜怎么能行!难怪小姐瘦了一圈……明天我就叫家庭医生上门来给小姐做个详细检查!”说完,管家爷爷神色微黯,叹气道,“老爷走得早,我得替他看着这个家,看着小姐健康活泼长大。”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夏柏立刻知道小丫头从小到大那一身圆滚滚是怎么来的了,有这么一大帮子宠她的长辈,变着法子哄她多吃,能不胖么?
看着对面女孩抿着嘴唇不说话,隐隐有些倔强的神色,夏柏笑了。他主动提起夏家与谢家的交情,谈及往事,老管家注意力立即转移,与夏柏兴致勃勃地交谈起来。
“……夏家先生、太太都是好人,唉,可惜遇到了空难……夏家少爷,您这些年在外面做些什么?”
“唔,我跟着远航商队到处跑,长长见识,顺便学着怎么经营,这次回来,我打算正式接管家里的商队。”用餐巾擦擦嘴角,夏柏放下刀叉。
“也是,夏家以前做远航运输起家,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夏少爷尽管吩咐。”
夏柏笑着应是。
用过晚饭,夏柏喝了杯茶,起身告辞。
管家要挽留,夏柏一摆手温和地拒绝了:“两家住的这么近,以后有的是机会上门叨扰。时候不早了,下次谢家伯父、伯母在家,我再来拜访。”
与老管家聊天时,夏柏注意到谢小颂面现倦意,小脑袋直往下坠。
管家见状不再多言,与谢小颂送他到门口。
临走前,夏柏习惯性揉揉谢小颂头发:“明天要不要上我家去玩?”就像小时候那样,他以为她听见能去夏家一定会两眼发光。
没想到谢小颂一错身,躲开他大手。
“我都长大了,”谢小颂不满地微微嘟了嘴,偷偷瞪他,“再也不爱吃糖果和点心。夏柏哥哥你快回去吧,晚安!”
夏柏失笑摇头,转身步入夜色中。
走出温暖明亮的谢家大宅,夏柏脚步渐缓。
他回头张望了一眼那栋宅子。
不知道怎么的,谢小颂那些可爱的一颦一笑小动作纷纷留在他心里,惹得他嘴角不住上扬。脑海里又浮现她端坐如松的优雅仪态,那么大的宅子,只有寥寥数位忠心老仆,父母很少在家……那个小姑娘一定很寂寞吧?
夏柏忽然有些不想那么快离开。
比起冷冰冰的夏家大宅,身后那栋透出橘黄灯火的屋子,更令他心生向往。
*******
回到家,谢小颂开始执行改变自我计划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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