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威武屹立的一台机甲里,蜷缩着一个彻底的门外汉。
“第一场比赛选手请入场!”
接收了讯号,机甲开始运转,谢小颂慌忙扶住茧形舱,抵挡第一波令人头晕目眩的颠簸,耳畔轻微电流声后,一道沉稳悦耳的声线响起:“a3请注意,对手作战经验丰富,能抵挡住他十招即可。”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小颂咬着唇,险些落下泪来。她吸吸鼻子,呼唤他:“学长……齐学长,我是小颂,我不会操作机甲,怎么办?”
她的呼唤如石沉大海。
心沉下去,谢小颂隐隐猜出,恐怕她所在的机甲被人做了手脚,通讯只有单向接收功能,无法将声音传递出去。
观众们安静下来,看着赛场中对峙而立的两台机甲。
蓝色那台入场后,伸展身躯做出各种精妙挪动,赢得阵阵喝彩,相形之下,另一台机甲显得木讷呆滞,只有眼部亮起的灯微微闪烁,显示机甲正在运行中。
“a3怎么回事,攻上去啊!面对远超过自己的敌手,只有抢攻还能占得先机,否则等联邦的机甲过来,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别吵吵,也许a3只是没有临场经验,等她缓过来就好了。”
齐骁骁跨立在自己机甲舱内,目光透过影像,直视那台机甲,他隐隐觉出几分异样,偏又说不出这种异样从何而来,他早料到这支临时拼凑的机甲小队,真对上联邦派来的精英,一定会出现各种状况,只是为什么他心中如此不安?
“……驾驶机甲是十分危险的,要求驾驶者有较强的身体素质与很高的精神力。如果没经过任何系统培训的人,试图操纵机甲,即使侥幸成功,也会在盲目的尝试中,消耗大量精神力,严重的甚至会产生永久性精神创伤,从此成为废人……”
千钧一发之际,谢小颂脑海中浮现了这段话。
废人吗?可是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容她做出其他选择。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眼中只有影像中飞速朝自己逼近的另一台机甲,庞大的身躯做出不可思议灵巧迅捷的移动,联邦来的代表果然很厉害呢……她想起齐骁骁先前简单下达的指令,抵挡十招,她做得到吗?
下一瞬,蓝色机甲提肘撞上银白色机甲,巨大的轰鸣声中,银色机甲被击飞,于满场失望的嘘声中,跪倒在擂台边缘。
谢小颂咽下胸腹中翻天覆地的绞痛,她盯着面板,默念,一招了,还剩九招,她一定要坚持下去!
外界喧哗的鼓噪,她全都听不到,眼中只有悬浮在身前的面板,飞速分析的无数数据,还有那个巍然挺立的蓝色机甲。
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手毫无抵抗之力,蓝色机甲愣了一会,提步朝场边走来,按照规则,被彻底击出场地范围,也算是一种出局。
蓝色机甲犹豫了一下,抬起的手臂没有立即挥出。
那台动作迟钝、反应木讷的银色机甲终于动了,它笨拙地做出一个侧身翻滚动作,不仅缓慢,更是丑态尽出,毫无机甲威风凛凛的风采。
场内观众看不下去了。
“这什么玩意!”
“垃圾,换我来开都比他做得好!”
“滚下去,换个人来!我们要看精彩的对决!”
一*如海浪的嘘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场中蓝色机甲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银色机甲在地上不住翻滚,一点点挪移远离了他的攻击范围。
注视着匍匐在地的银色机甲,显然对于这样弱的对手,蓝色机甲毫无战斗*,他绕着银色机甲走了两圈,抓起银色机甲,让它抛起又落下,如同逗弄开始单方面殴打。
观众席上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可是一拳又一拳挥出后,观众渐渐安静下来。
不是人们预料中旗鼓相当的对决,而演变成单方面的凌|虐。有人想起被殴打的机甲代表了自由联盟,是他们的同胞。眼睁睁看着同胞在场中被联邦选手欺辱,不知是谁先叫嚷起来:“站起来啊,你这个懦夫!你为什么不反抗!”
“打不过就认输吧……”
“够了,别再继续下去了,放过那可怜的机甲和驾驶者,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似乎是玩够了,蓝色机甲将银色机甲重重扔开,走过去,对准致命心脏处就要踩下。
场边,联邦代表团众人谈笑风生,露出或不屑或嘲弄的笑容。
第一大学的机甲小队发生了一阵骚动,a4按捺不住要冲上去阻止,被队友一左一右拦下,通讯频道里,a4声音嘶哑:“队长,让a3认输吧,求求你了,他必须认输,否则联邦机甲是不会放过他的……”
心脏处正是机甲驾驶舱所在,遭遇重击的后果,他们不敢想象。
看着与自己并肩训练了半个月,几乎朝夕相伴的队友,被联邦机甲吊打、凌|虐,他们目呲欲裂。
频道里传出齐骁骁低沉的声音。
“我早就下达了放弃指令,a3拒绝服从。”
队员们停下动作,他们望向场中,目光中写着担忧、焦急与不解。
a3究竟在想什么,快弃权认输啊!否则的话就来不及了!
就在许多人不忍看下去,闭上眼的那一刻。
躺在地上毫无反击之力的银色机甲,抬手抱住蓝色机甲踩下的腿,扭身暴起,利用反作用力硬生生将蓝色机甲掀得倒飞出去。
淬不及防的蓝色机甲在空中无法保持平衡,银色机甲跌跌撞撞,朝蓝色机甲追去,一跃而上,紧紧抱住蓝色机甲,关节卡住对方关节,扭缠在一起,滚作一团。
银色机甲这副不管不顾同归于尽的架势,一时间镇住了蓝色机甲,等到他发现对方动作停下来,他挣脱开,正要狠狠反击,系统冰冷的判定声响起。
“出界!第一大学获胜!”
观众席上一片死寂。
继而爆发出响彻云霄的叫好与掌声。
许多人依旧无法回神,这也可以,竟然赢了?
两台机甲被分开,传送回各自休息区域。
蓝色机甲驾驶者迎着队友们奚落的目光,他将手里头盔狠狠一砸,冲向休息室通道。
第一大学那边,队友围上来,看着伤痕累累的银色机甲说不出话来。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们意料,谁能想得到单方面被虐的机甲,会在最后时刻爆发?
齐骁骁越众而出,他拧着眉,在队伍频段中沉声质问:“a3,怎么回事,为什么抗命?”
无人应答。
发现不对,齐骁骁强行切入a3机甲精神控制系统,下达指令,弹出驾驶舱。
揭开舱门,头盔下露出一把不属于a3驾驶者的乌黑长发,齐骁骁深吸一口气,探出手将人翻过来。
脸色惨白的谢小颂已彻底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第21章 脱离危险
整个人仿佛飘荡在虚无之中,浮浮沉沉,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没有任何知觉,更彻底失去了时间概念,一秒钟可以无限拉长,永恒也变得转瞬即逝,她笑起来,如同天真的孩童,顽皮而好奇地看着周围一团混沌的灰色。
等等,看?
脑海里掠过这样的念头,她双眼所在的地方就亮起一蓬朦胧的光亮,让她能够“看见”,努力望去,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重新被浓雾笼罩。
这样的感觉很奇异。
身体像是泡在温水里,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仿若回到了母体,被一层膜裹住,口耳鼻都失去了往日的功能,偶尔清醒,偶尔酣眠。
“……脏器有轻微出血点,两根肋骨骨折……”
“……最难办的是精神创伤,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匆促与机甲进行精神力融合,造成脑波紊乱,精神力数值忽高忽低,十分不稳定,这样下去,恐怕……”
“……身体功能受损,我们可以医治,意识层面的伤,恕我们无能为力……必须尽快通知病人家属,如果三天内病人无法恢复意识,就会……”
他们说的话语,她好像听懂了,又不太明白。
有人受伤了?那个人是谁?
很快一阵锥心的疼痛令她无法再凝聚注意力去聆听、思考。像是无数双无形的大手,拽着她,把她往下拖回到可以安心沉睡的地方去。
于是她去了,沉沉的睡了一觉,梦到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
画面里出现最多的是一个长相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柔和明亮的光为他镀上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她隐隐感到由衷的欣喜与向往,想要靠近,然而无论她怎样努力,在后面拼死追赶,前面的身影越走越快,并不回头。
追得久了,那个冷漠倨傲的身影会停下来,对她露出淡淡的笑容,就能让她欢喜回味好几天。他甚至会在她主动伸出手时,慢慢反握住她,那一刻,她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最真挚的感情,毫无保留付出,纵使铁石心肠,也有化作绕指柔的一天。
并肩坐在堤岸望月,小心将头一点点偏过去,靠在他肩膀上,被骨头硌疼了,脸烧得厉害,舍不得挪开。等到被风吹凉了身子,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她躺在床上捏着鼻子灌感冒药,脖子酸痛,那样也是甜蜜的。
为他学着洗手作羹汤,为他学着刺绣裁缝,为他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一个贤惠持家的准新娘。
被他拥抱,被他亲吻额心,心满意足地守着他们共同租下的小公寓,盼望着为他披上婚纱,自顾自地构建了一个梦幻般的未来。怀了身孕,生怕未婚先孕会令双方家族受辱,独自一人前往偏远星球,忍受漫长旅行的辛苦,身体每一寸变化的恐慌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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