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妭自然也听到了,她盯着面前杯中的酒若有所思,大仙女带着妹妹们来向她敬酒时她还愣着,等七仙女喊了她一声方才反应过来。
“这琼浆玉液着实醉人,才几杯下肚,头都有些晕了。”女妭举了杯,淡淡笑着解释道。女妭做事自有股大气洒脱之感,瑶姬在旁看着,也觉得天庭的大多数仙子神女比之女妭来,都逊色不少。
大仙女自然善解人意,同她说了些漂亮话。
方才大仙女带着妹妹们自宓妃开始一一敬到女妭,莫说女妭因愣神而略有些怠慢,宓妃同瑶姬两个,也不过是点了点头吃了这杯敬来的酒。
说起来几位都是帝女,却是云泥之别。玉帝的几个女儿身份其实颇为尴尬,虽是天帝之女,但玉帝未曾大封公主,如今也不过在王母身边做些事,故而平日里神君仙子见了也只以某某仙女相称。
玉帝的女儿们来敬三皇之女,是离了席位正正经经过来敬酒,而三皇之女端然而坐,心安理得地受了这酒,却也说不上半分不妥。
七仙女心里有些闷闷的,她是藏不住话的人,见了这样,自觉同瑶姬熟一些,便同她道:“瑶姬姐姐今日怎么只同宓妃姐姐说话,都不理旁人的。”
此话一出,场上诸人脸色都有些微妙。
宓妃听了却只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瑶姬摸了摸鼻子却回了一句:“有吗?大约同宓妃姐姐许久不见,话便多一些。”
大仙女正要打圆场,一旁女妭举杯道:“说起来我还未正经敬过瑶姬殿下,今日便占百花仙子的光,敬殿下一杯。”
宓妃方才听了七仙女的不逊之言也不过看了她一眼,如今听了女妭这话,脸上却摆出了个惊讶的神情来。瑶姬惊诧之情不下于宓妃,她眨了眨眼,恢复如常,也举了杯,道:“是我疏忽,殿下为长,应是我敬殿下。”
女妭笑了笑,也不拘泥这些,只同瑶姬一起饮了这杯酒。
大仙女几个在旁看着,心中却有不是滋味。
七仙女看着瑶姬,目光中竟有些楚楚。瑶姬心中一软,只觉得无论她对玉帝如何看,萦纡毕竟无辜,她还记得她偷偷告诉自己,她其实叫萦纡。
宓妃伸出手,盖住了瑶姬的手,瑶姬回头看到她眼中之意,收起了满腹思绪,只作不知萦纡的委屈。
蚩尤听了龙雀说瑶姬没有心软,便笑出了声,对他道:“你小小年纪看人倒是有些眼力,巫山神女最是心软也最是心硬,她再喜欢你,该心硬的时候心也会硬下去,你往后撞到她手上时,切切要记住这一点。”
龙雀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祝融听了这话,笑斥道:“你同他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蚩尤便说:“我不是怕他再栽到她手上嘛,便忍不住同他多说了几句。”
祝融摇了摇头,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喜欢写龙雀啊我完了,龙雀一下子成了我最喜欢的角色。
第23章
百花园中各中插曲后来自有八卦伶俐之人传播出去, 天庭多日来因着天条出世后带来的压抑肃穆似乎随着百花宴诸事而荡然无存。
龙雀结结实实挨了他爹一顿揍,被风神飞廉拎着来向瑶姬请罪。瑶姬见着苦大仇深的飞廉和哭唧唧的龙雀,只觉得飞廉比他儿子实在不可爱许多。
然而龙雀之事不过是八卦的佐料, 而旁人议论的最多的却是那紫微大帝送予瑶姬的那一株玉梨提前化形之事。
这话内容着实丰富。瑶姬的这株玉梨树乃紫微大帝所赠, 紫微大帝乃是昊天大帝的弟弟,曾是三界亚君,虽然掌的是酆都罗山的阴兵但为人却一点儿也不阴厉, 他身上拴了好几位仙子的芳心,此事传出来, 便少不得教诸仙子议论一番。
玉帝张百忍对此事也十分的在意, 同时他也更加明白旁人对他说的笼络三皇后裔的重要性。
他从前不知瑶姬所掌的水灵,竟已强大至此。他也不知世上最精粹的水灵, 对天下所有的木植芳草,是多大的诱惑。据闻百花宴之后, 已有很多木灵仙跑到毗沙宫里献殷勤去了。
然而最让他介怀的,是巫山神女和洛水之神在百花宴上表现出来的种种。瑶姬掌有水灵, 宓妃虽不掌握木灵, 但因着青帝盛名在外, 积威日久, 而木神句芒又是青帝伏羲旧臣,洛神宓妃对草木仙的影响力依然很大。而水生木,水灵滋养木灵, 若两者结盟, 其旧有势力将越加稳固。
而以百花宴上瑶姬与宓妃的言行,怕已是将这种结盟的姿态表露无遗了。
青帝伏羲与世无争,世人也一直以为洛神会继承其父风格,玉帝原是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的, 然而若巫山神女同洛水之神有了结盟的默契,在天帝眼中,这未免不是对如今天庭威严的一种对抗。
更可气的是,女妭主动与瑶姬攀谈敬酒,那株化形的玉梨树乃紫微君所赠,玉帝便觉得自己有些头痛了。
“朕居然从来不知,这个巫山神女这般长袖善舞!”玉帝震怒。
天上有头有脸的神君神女,望过去居然一半都同她有所牵扯。
瑶姬面对外界种种传言倒安然得很,她向来是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名声的。便是天宫众仙私底下说起蚩尤在她宫里喝醉酒的事,她也不甚在意。
“若住着那么多神仙的天宫却安静的连闲话都不传,倒反而无趣很多。”瑶姬对宓妃解释道。她还记得她早已是个艳名远播的神仙了。
洛神便抬了头看住她,笑道:“瞧你急赤白脸的,我还未仔细问你同战神怎么回事呢?”
巫山神女便很淡然地整了整衣袖,道:“便是天杀的讨债鬼给命苦的受害人添堵这一回事。”
洛神噗嗤笑出了声,也学着瑶姬的淡然道:“哦,愿闻其详。”
瑶姬摊手,道:“没有了。”
洛神便忍不住拧她:“你还说战神是讨债鬼,我看你才是耍赖鬼。”
宓妃无意间切中要害,瑶姬心中一哂,脸上嘻嘻哈哈,到底未同她多说蚩尤之事。
只是她想不到,连西王母都忍不住过问了此事。
“瑶姬,本宫听闻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你倒是说说,此事是真是假。”西王母百忙之中还是抽空关心了一下瑶姬的事。
“娘娘,关于瑶姬的事传闻甚多,不知您指的是哪一桩?”瑶姬听了便也很正直地反问了一句。
西王母笑道:“你还同我打哑谜,说的便是战神在你宫里喝醉酒之事。”
瑶姬便真诚摆手:“是战神喝醉了酒不小心神游到我宫门口,后来火神来了说是他两人斗酒,战神输了发酒疯,他一时不察战神就乱跑了出来,故而后来招了龙雀把他吹回他自己的战神殿。”
西王母便道:“战神喝醉酒乱跑,怎么会跑到你宫里?”
瑶姬便无辜道:“大约是毗沙宫临火德宫比较近,他迷了方向便转进了毗沙宫。”
西王母闻言,追问了一句:“只是这样?”
瑶姬便觉有些奇怪,道:“娘娘这语气,似乎是很失望。”
西王母叹息一声,沉声道:“你这孩子,若真跟蚩尤看对了眼,这事儿倒还好办一些。”
瑶姬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竟不知西王母对她还有这样的期待,便忍不住提醒她:“可是新出来的天条……”
西王母挥手阻止她说下来,她神色之间,新天条俨然不足为惧。
见瑶姬不说话,西王母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道:“说起来,你父皇曾是世间唯一可钳制他之人,到如今,只怕是我,对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也不知他如今在天庭当这个战神,所图为何。”
瑶姬笑容落了下来道:“娘娘自谦了,我父皇对于蚩尤也是无能为力,要说钳制他,自然是黄帝陛下做的最好。”
黄帝打败了蚩尤,并收其为己所用,奉为兵主战神,此事人所共知。
西王母听她话里语气,手上一顿道:“瑶姬,你是不是恨他?”
瑶姬一愣,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西王母看着她,目光有着洞察一切的悲悯:“女娃之事也已过去,然而你并未放下。蚩尤出走南方天庭之事,在你看来此行如同背叛你父皇,只怕你比你以为的更为介意。”
瑶姬大声道:“娘娘!”
西王母看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她道:“此事我父亲都谈不上恨他,便是祝融同他交好我也未说什么。这在当年已经是那样的结局,我对此也并未有别的话好说。”
西王母叹了口气道:“傻孩子,一激就容易说出真心话。你对此无话可说,只怕是你已失望之极。”
瑶姬便不说话。
失望吗?然而对这个人她从来未抱过什么大的期望,她只是,不忍心父亲和祝融刑天他们看错了人。
西王母见着眼前低着头的少女,见她姿态温驯,然而身上的气势却并未消减半分,她竟然觉得那一刻她似在伤心。
她经过生死劫之后,面上虽从不显悲戚,但心中应还是藏着很多伤心事。西王母从前觉得瑶姬恢复神格后对往事早已看淡,如今却觉得或许她从未从过去走出来。
瑶姬走出斗牛宫的时候,心中竟有前所未有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