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赫被孟轻羽刚才的笑容迷的七荤八素, 目光一直盯着她离去的倩影,直到看不见了也舍不得收回。
按理说,宗孑看见宗赫对孟轻羽这般痴迷,应该会不高兴吧。毕竟他和轻羽将来注定是要结为夫妻的,自己的未婚妻子被别的男人这般惦记,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吧。
然而宗孑发现自己并不生气,哪怕宗赫看轻羽的眼神已然十分露骨,宗孑也最多有点尴尬,为宗赫尴尬。
怎么说呢,轻羽对宗赫的态度若即若离,说她对宗赫没有意思吧,她偏偏含情脉脉,眼波生涟漪,可若说她对宗赫有意思吧,却在宗赫面前,表现的像一阵青烟,让宗赫看得见摸不着。
宗孑冷眼旁观,心平气和,无波无澜,难道是因为知道宗赫活不过明年,无论他们现在是什么心意,最终他二人都绝无可能的缘故吧。
嗯,是这样了。
宗赫拦着水柏溪问圣医宫的事情,宗孑没什么兴趣,便出殿而去。
出了殿,就远远看见孟轻羽站在凭栏处眺望弟子集结的广场,她迎风而立,身姿绰约,多年被环境养成的高高在上,成为她眼底的那一抹霜寒。
像是感觉到身后有人,孟轻羽回头看了一眼,见识宗孑,收起眼底霜寒,对宗孑温雅一礼,便高贵端庄的离去。
宗孑好奇上前,站到孟轻羽先前站立的位置,顺着她刚才的目光看去,想看看轻羽刚才站在这里看什么,谁知他一眼便看见被几个男弟子围着说话的孟箹。
阳光下的孟箹终于换了那身土的掉渣的粗布麻衣,圣医宫的弟子服以高洁气质著称,穿在孟箹身上居然意外的合适,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了一般,若上一世的孟箹是一朵旺盛生长在危险沼泽里的黑丽花,那换上圣医宫弟子服的孟箹就像是一朵出尘绝世的白牡丹,两世气质迥然。
不过这些并不是宗孑此刻关注的点,毕竟上一世他和孟箹算是最亲密的人,她怎样妍丽夺目的样子宗孑都见识过。
而现在最让宗孑介意的点是——
那些男弟子为什么会围绕在孟箹身边?看他们一个个殷勤的嘴脸,哪里还有半点圣医宫弟子的样子,简直有辱师门!还有孟箹此时的表情,她居然该死的在对这些狂蜂浪蝶们……笑!
她居然对他们笑!
她对宗孑都没这么笑过吧!
宗孑不由自主,将手掌捏在汉白玉的凭栏之上,手指稍加用力,白玉栏杆上的一颗小狮子头就给他生生的捏碎了。
“什么破玩意儿,太不结实了。”宗孑看着掌心的粉末冷哼一声。
拂袖离去。
**
孟箹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热情的师兄们,仓皇而逃。心中十分纳闷,传说中圣医宫弟子都是高冷贵气范儿的,怎么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走在回寄瑶峰的山路上,孟箹怕在半路又遇到什么过分热情想来认识她的师兄师姐,干脆找了一条偏僻的山道,远是远了点,好歹清静。
谁知经过山道转角处时,孟箹差点跟一条突然伸出来的手臂撞上,好在她反应迅速,及时向后退了两步,一脸晦气的宗孑从转角处走出。
见是他,孟箹本能的翻了个白眼,半句话都不想跟他说,转身就要走,谁料刚转身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腰带,孟箹毫不留情一掌劈下去,宗孑吓得赶忙缩回手,但依旧动作迅速的再次转到孟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孟箹简直要被他阴魂不散的烦死了,咬牙切齿的怒吼问:
“你、到、底、想干嘛?”
宗孑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又给迎面吼了一句,可想而知心情更加糟糕,一手撑在山壁上,另一只手插着腰,利用身高优势把孟箹逼的靠在山壁上,然后居高临下,隐忍着怒火问道:
“我想干嘛?我还想问你呢!你刚才干什么了?”
孟箹一脸莫名其妙:“我干什么了?”
“你……”宗孑噎了一下,是啊,他这么生气是因为她干了什么来着?
对!
“你跟那些素不相识的男人有说有笑,当我没看见吗?”宗孑将憋了一路的话说出口,每说两个字就把孟箹的头逼的往后退一寸,一句话说完之后,孟箹已经退无可退,后脑勺抵在了山壁之上。
黑亮的眼珠子盯着宗孑看了好一会儿,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呼吸可闻的地步,她身上的香气无孔不入的钻进宗孑的鼻腔中,沉入肺腑,宗孑忍不住咽了下喉咙来强自镇定。
孟箹后脑贴着山壁,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抗拒’两个字,她一动不动的等待宗孑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姿势不对,希望他能自觉一点退后,可等了好一会儿,只等来了宗孑一下一下的咽他的喉头,可疑的目光还总往她嘴唇上瞥。
宗孑这情况孟箹再清楚不过,果断伸手在他肩膀处重重推了一把,隔开了他与自己的距离。
拔腿欲走,宗孑迅捷的将两只手拦在孟箹的身子两侧,将无赖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话没说完,不许走!”
孟箹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啊?”
“就说我刚才问的话。”宗孑咄咄逼人。
孟箹稍事回想——你跟那些素不相识的男人有说有笑——双手抱胸,孟箹耐着性子反问一句:
“我跟他们有说有笑,有什么问题?或者说,关你什么事?”
“你……”宗孑没想到她居然回答的这么坦然,手指指了好几下孟箹,努力在脑中思考该怎么说才能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别忘了,你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娘亲。你跟那些陌生男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你有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感受?你让他怎么看你?你别人怎么看他?你有没有一点为人母的自觉?”宗孑越说嘴皮子越溜,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被成功说服了。
孟箹:……
转过头去努力深吸两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想要抽他的心情。
孟箹平定过心情后,脸上扬起勾起一抹笑容,在宗孑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一拳重重砸在他的肚子上。
宗孑没想到孟箹会偷袭,抱着肚子往后退去,孟箹趁机从宗孑面前溜走,宗孑来不及拉住她,随手往空中一抓,居然好巧不巧抓住了孟箹披肩的一缕乌发。
孟箹吃痛停下脚步,怒极回身劈向宗孑,两人就在这高高低低的山道上过起手来,宗孑自然不可能真的跟她打,一边防守一边闪避,还是给孟箹泄愤一般打中了好几下。
尽管被打,但嘴上却依旧不肯老实,一边躲避孟箹的攻击一边继续喋喋不休: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这就是被人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
“孟箹,别打了!好好说话行不行!”
“我是为了你好,你干嘛总是针对我呢?”
宗孑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来劲,孟箹很想叫他闭嘴,这里虽然是偏僻的山道,但也不能保证完全没人经过,要被人看见她和宗孑打架,也不知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思及此,孟箹咻的停下攻击,宗孑捂着心口呼出一大口气,依旧嘴不饶人:
“是吧?终于想明白我的话了?觉得我说的是对的了?”
孟箹咬紧后槽牙:“是啊,突然发现你说的还挺对。我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怎么能跟你这种素不相识的男人说话呢?我太不应该了!”
说完之后,孟箹也不顾宗孑傻眼,径直一个飞跃便跃出半丈开外,瞬行离开了这条偏僻的山道。
宗孑愣在当场,寒风萧瑟。
**
孟箹在半夏小苑住下,圣医宫岳麓峰上有个宛童书院,是圣医宫弟子的子女后代们的启蒙之地。
水柏溪没等孟箹跟他提这件事,就主动帮她跟书院的先生说好了,过完年之后,星河就能直接去书院里念书了。
孟箹听人说,孩子初入书院时,先生们都要考一考资质,星河只认识几个寻常字,孟箹没教过他什么,委实担心先生考星河资质的时候,星河会通不过,所以这两天都把他圈在廊下看书习字。
现在是年节时分,圣医宫弟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几天假期,可以回家乡与父母亲人团聚。
正因为休假的人太多了,所以药房和病房里的人手严重不足。
孟箹作为不需要回乡探亲访友的留守弟子,也很无奈的被分配到病房里去帮忙。
宗孑拎着一盒糕点上山,来到半夏小苑外,轻车熟路的推门而入。
这小苑前后的空地被收拾出来之后,孟箹就种了些寻常要用的药材下地,她素来喜欢倒腾这些东西,仿佛院子里不种点药她就睡不着似的,宗孑早已习惯如此,见怪不怪了。
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预想中孟箹冲出来质问他的画面没有发生,一般情况下,只要他踏入半夏小苑的范围,孟箹就会像一只斗鸡般冲出来,而她到现在都没有冲出来的原因,大约只有一个——她不在。
果然,直到宗孑拎着食盒,搬了板凳坐在廊下写字的孟星河身边,孟箹也没有出现。
孟星河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孟箹那么反感,毕竟这人每回来都会带一些很好吃的东西,孟星河甚至在心里还有点盼望他时常过来,只可惜,娘亲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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