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智淡然的少年,有着一双阴阳眼,也有一颗纤尘不染的心,看的通透。
“我总是想,以真心换真心,总有一天他能想通的,现在只是人老了,有些糊涂。我把他当祖父一样,还想着大学不要离的太远,好时常能回来看望他。”
男生蹲下来抱紧膝盖把脸埋进去,把自己裹成一团,声音闷闷地带着哽咽,“他还是下手了。”
虽有猜测,但他一直不肯相信对方会真的动手。而今天,在他十六岁生日这一天,他对陈家唯一的牵绊也被彻底斩断了。
此后他再没说话,只是传来很小的、隐忍又压抑的哭声,连哭也不敢太过肆意唯恐被别人察觉。
到底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唐恬想,伸出去的手掌悬空落在他的发顶,隔着阴阳的距离,连安慰也无法做到。
她只能陪在一旁,心中难受。
“呼噜呼噜”
身后传来异样的声响,唐恬回头,一只高大的黑狗不知什么时候溜进屋,前爪搭在桌沿,正狼吞虎咽着本属于陈煦的长寿面。
“小黑别吃!”唐恬急的跺脚喊了出来。
少年一下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到这一幕目龇欲裂,“小黑--!”
他扑过去,一把把足有五六十斤重的大黑狗抱离桌边,大黑狗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哈吃哈赤吐着舌头还不忘把嘴边的一根面条吸溜进去。
唐恬顺着看过去,碗里只剩下一点汤汁。
“你给我吐出来!”陈煦心急火燎地去掰狗嘴,那狗在院里养了七八年也不怕他,又沉又重,腿使劲蹬了几下就从他怀里跳出来,满屋子乱窜。
陈煦跟唐恬急的满屋子撵狗,“小黑你给我停下!”
“它在这边!”
黑狗以为是主人在跟它玩闹,兴奋地吐着舌头上蹿下跳,灵活的不行。
“小黑!”等陈煦红着眼把它扑倒,黑狗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陈煦不顾危险,一手掰着狗嘴一手伸进去扣喉,想逼它吐出来,黑狗呜咽着,嘴里喷出一股股殷红的血沫,肚子剧烈的起伏着,很快没了声息。
“小黑……小黑!”陈煦一手的血,有黑狗的,也有被它的尖牙划破的自己的,他愣愣看着怀中一动不动的黑狗,面部肌肉绷紧,脸色铁青。
变故发生的太快,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他抱着狗很久,尔后缓缓合上黑狗睁的大大的眼睛。
唐恬小心翼翼靠近,“你……”
话音未落,她看见少年布满血丝满含泪水的眼,他仓惶扭头一手捂住眼,泪水从细密的指缝中渗出,自暴自弃了一样颓然道,“箴言说的对。我就是个天煞孤星,到头来,陪在我身边的都没有好下场。”
身边的亲人朋友接踵离去,连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都离心离德,甚至连一只狗他都护不住。
“别这样,真的不是你的错。”唐恬蹲在他面前,看着泪水沿着他凌厉的下颔轮廓滴落,忽然很想把这个遭受命运太多不公的少年拥在怀中。
他没有哭太久,素来的坚韧心性也不容许他恣意悲伤。他抹了把脸,把黑狗抱到院子里,埋在了榕树下。
过了会儿,陈老来取碗,陈煦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借口洗澡躲在了卫生间。
唐恬在外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陈老。
十多年前的陈管家,老的还没有唐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厉害。头发花白,背也没有佝偻,他看着桌上空空的碗,听着里间传来的潺潺流水声。
唐恬以为他会失望,或者遗憾。
陈老露出非常奇怪的神情,陈煦对空空如也的碗没有解释一句,他也没有问。
他长长呼了口气,紧绷的面皮松开,如释重负一般。
他端起空碗离开后,陈煦擦着头发出来,眼睛还是肿的。
“你打算怎么办。”唐恬问。
男生沉默了下,告诉她,“祖父给我留了一笔钱,要我满16岁以后才可以取出。遗嘱在保险箱内,一些后续事宜还需要陈老处理。”
不能,也不忍撕破脸。
“我想出国。走的越远越好。”他说,这一刻他的决心无比坚定。
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
他想。
到了晚间,唐恬看着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明明困的打哈欠还努力不让自己合眼的少年,“别硬撑了。你睡吧,我守着你,如果陈管家再来,我就叫醒你。”
刚刚遭遇了生死一线,少年的神经一直紧绷着,闻言心中一暖,“没事,我还撑得住。”
“一晚上不睡能行,你能一直不睡?”办理出国事宜还需要时间,又不能直接提出搬出去,唯恐刺激到陈老再下狠手。
女孩拍拍床沿,圆乎乎的包子脸格外认真,“睡吧。”
“别怕。”
我会陪着你,渡过人生的至暗时刻。
就算这是虚假的梦境……
也会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你们不差钱,但我看着像是差钱的人么。
……
……
我是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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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这两天真的是太忙了所以字数少了些。今天好一点,晚一点会有二更。
第44章 陈煦的秘密3(二更)
“说起来, 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少年依言窝进被子里,露出透着疲倦的眼。
唐恬道,“你叫我糖糖吧。”
少年眉目清浅, 唇边浮出笑意,“糖糖?很可爱的名字。你喜欢吃糖?”
唐恬点点头, “喜欢。”
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小时候吃颗糖只有过年的时候,那种甜蜜的滋味永远都忘不了。
“回头你告诉我你的生年卒月,我烧给你, 各种口味的都有……”倦意上涌,少年喃喃着安然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信任这个跟了他两个月的女孩。
“谢谢了。”唐恬笑笑, 托腮坐在床沿看着少年的睡颜, 渡过这漫漫长夜。
接下来半年,陈煦一边偷偷办理着出国事宜,一边把祖父遗嘱中给予他的财产在律师帮助下转移到自己名下。
唐恬随时监视着陈老,以防他再次下手。
每到晚上就寸步不离守在少年床头。
有几次深更半夜,陈老头悄然来到房门前, 也不出声,隔着门静静望着里面。
唐恬背上汗毛竖起, 警惕地瞪着窗户上的人影,只要他一有动静立刻把陈煦叫醒。
还好,陈老头只是看了几次,没有动手。
陈老对陈煦的杀意, 两人心知肚明,又不约而同选择绝口不提。平静的宅院生活里,暗流汹涌。
在此期间, 唐恬跟陈煦也越来越熟。
“翻个页。”
书桌后两张凳子并排着,桌上两本大部头。陈煦一手翻着自己的书,好脾气地给唐恬当翻书工。
自己看完一页,给她翻一页。
两人看书速度都很快,一个下午就能看完厚厚的一本外国文学名著。然后交流下读书感悟。
每回陈煦都对她的深入见解感到震惊,“你真的只有十岁?”
有时候他都觉得在娇小可爱的女孩身躯里,装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才对。
唐恬耍着无赖表示,“早熟不行啊。快拿下一本,我想看《拿破仑传》。”
“那本我还没看完……”
……
或者是晨曦洒满大地,微风清亮的早晨。
“起床啦!”女孩趴在床头,冲着熟睡的少年呼唤。
“再睡会儿……”少年嘟嚷着,眼睛都没睁开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女孩不依不饶,又是对着他耳朵吹气,他整个闹到都缩进被褥里,“糖糖乖啊,再让哥哥睡一会儿。”
“呸!”干脆一屁股坐到他身上,“起来!快点早晨读了,过去语言跟不上怎么办!”
压在身上的躯体没有任何重量,少年被吵的无法,挠着头探出来,“起了起了,姑奶奶你别叫了。”
揉着惺忪睡眼,洗漱完出来早读,女孩就在旁边逗小宝玩,或者躺沙发上翘着腿看电视,还要让他调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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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者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读着书的少年蓦然回首,看到女孩晃悠着细白的小短腿,懒洋洋坐在窗户底下晒太阳,不禁微笑起来,“不怕光的鬼,真是我平生所见。”
“天赋异禀。”大拇指指着自己,唐恬笑出一口白牙。她并不是性格外露的人,只是跟陈煦相处久了,状态自然又舒服,偶尔便露出点少女心性。
“说起来,”陈煦合上书,“你想吃糖吗,我给你烧点吧。我那有国外的巧克力哦。”
唐恬立刻戳破他的小九九,“不用了,我现在减肥。”
烧糖必然要暴露真实姓名和生年卒月,她编也没有办法,明明她还活着。
陈煦也没恶意,只是想知道她到底什么情况,帮她完成执念,“好吧。”过了一会儿,他说,“通知书我收到了。下周一出发。”
出国手续都是他自己悄悄办理的,私下通知过陈老板,对方日理万机也顾不上他,接电话时敷衍答了声好签了寄过去的资料,自然也没有跟陈管家说一声。
是以对方到现在都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