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本体面临着陨落的威胁，凡是抽取出大量分灵的刀剑付丧神都将面对这样的威胁？那岂不是说，他们粟田口刀派的兄弟们都是如此？在所有刀剑当中，他们粟田口刀派的刀剑是被召唤得最频繁的。
不仅仅是乱藤四郎想到了这一点，只剩下一只老虎的五虎退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
原本五虎退只是为越来越多的刀剑暗堕而担心，害怕暗堕刀剑的数量增多会使得本体灵性变得浑浊蒙昧，可现在他才知道，不仅仅是暗堕会使得他们的本体受损，分灵本身就是对他们本体灵性的消磨！
颤抖着手把仅剩的一只白毛小老虎捞在怀里抱紧，似乎只有从它那里汲取来暖意才能让自己不被心头涌起的寒意冻僵。
五虎退垂着头，抖着嗓子问道：“分灵尚且给本体的灵性带去如此之大的伤害，那抽出的分灵若是暗堕呢？我们暗堕的分灵回归本体以后，真的能靠着本体远胜分灵的灵性洗涤干净分灵中沾染的暗堕之气吗？”
乱藤四郎和五虎退接连开口询问，已经让和室内的一干刀剑男士都明白了自身所处的处境，知晓他们此刻面对的威胁，他们纷纷将饱含惊惧担忧的目光投向林莹，等待她的回答。
面对五虎退的问题，这一次林莹沉默了许久，才低垂下眼睑，语气艰涩地吐出两个字来：“很难。”
是，付丧神的本体灵性确实超过分灵许多。可是，每抽出一道分灵对付丧神来说都是极大的伤害，林莹不知道这些刀剑付丧神本体的灵性已被磨灭到什么程度，也许很可能他们本体的灵性已经岌岌可危了。
当分灵挟带的暗堕之气回归本体后，就算本体的灵性圆满无缺，仍旧澄澈明净，想要要那一丝暗堕之气洗涤干净也是极为艰难的事情。凡是沾染了暗堕之气，就必须举行拔楔仪式，可那仪式又岂是轻易能举行的？
迎着室内十一名付丧神隐隐透露出绝望的目光，虽然残忍，但林莹还是接着往下说道：“付丧神沾染暗堕之气被污染后，必须要举办拔楔仪式，才能拔除掉灵体中的污浊。”
“一般来说，拔楔仪式要么由一位上位神祗亲自施行，要么由三位灵性清冽纯粹、未被污染的神器结成灵阵来施行。”
听到这里，和室内盘膝而坐的刀剑付丧神无一不怔忪失神，眼中的绝望之色越发浓郁，神情越发悲悯和痛苦：在听完拔楔仪式所需的条件后，他们已对拔楔仪式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对他们来说，神祗实在是太过遥远和崇高的存在。他们是刀剑付丧神，虽然也带了一个“神”字，但他们其实不过是最末尾的神祗罢了，虽然因人类的供奉和崇拜而拥有了一丝神性，但他们并没有比妖魔强多少。
三日月宗近这柄从平安京时代留存至今的老刀不禁苦笑起来：“便是在神祗还时常降下恩泽、庇护这个世界的时代，想请得上位神祗出手相助都是遥不可望的事情。”
“更不要说……如今大多数神祗都已经陷入沉睡了。只剩下像我们这样神性微弱的神祗还活跃着，还能从高天原降下分灵，跟随人类审神者征战四方。”
三日月宗近清俊至极的昳丽面容上满是苦涩，他环视了和室内的同僚一眼，目光尤其在他的兄弟今剑身上停留了许久：“至于找齐三位神器，在这个时代同样非常困难，甚至神器的灵也困难陷入了沉睡。”
“更何况，神器高高在上，岂会屈尊为我们这些地位低下的刀剑付丧神举行拔楔仪式。”天下之刃宗三左文字接过话头，满面晦暗冷凝，“若我们的本体被暗堕之气污染，只怕只能等死了。”
闭了闭眼睛，并不想逃避这个问题的林莹低声说道：“就算你们只是分灵，拔除你们身上的暗堕之并不需要上位神祗亲自出手，只需一位神性足够的神祗为你们举行拔楔仪式便足矣。”
“可听三日月宗近所言，在这个时代，大多数神祗已于高天原沉睡，根本不可能出面为你们拔除暗堕气息。”林莹语气低沉极了，“你们的分灵挟带着暗堕之力回归本体后，只会污染你们的本体。”
什么本体比分灵强大千百倍的灵性足以洗涤干净分灵挟带的暗堕之气，都是谎言，都是时之政府欺骗这些刀剑付丧神的谎言！
说时之政府中就职的人类不知道付丧神分灵的害处和隐蔽，林莹还能勉强相信，可若是要她相信那些人不知道暗堕对刀剑付丧神来说会造成多大的伤害，那是根本不可能。
时之政府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对此放任不管，任由刀剑付丧神暗堕，更对那些暗堕的刀剑付丧神分灵采取粗暴且不负责的处理方式，直接将他们碎刀或者刀解，送暗堕的分灵回本体，把锅甩给刀剑付丧神自己。
这样的行为，这样建立在刀剑付丧神血泪之上的“救世”行为，林莹无法接受，更无法容忍！
在林莹详细说完分灵和暗堕会对刀剑本体造成的伤害后，和室内陷入到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闷之中，几位刀剑男士都没有开口说话，默默的消化着林莹透露出来的消息，内心仿佛也卷起了阴沉可怕的旋风。
就在这时，林莹抬眸看向和室的几位刀剑男士，突然问道：“知晓时之政府对你们的欺骗和利用后，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什、什么打算？”一阵沉默过后，是本身就没有暗堕，灵性保留得最为纯粹的骨喰藤四郎最先答话，他疑惑且茫然地开口说道，“我们应该做什么…呢？”
林莹皱了皱眉：“时之政府完全是在利用你们，践踏你们的生命只为实现自己的目标，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这一点，即使如此……你们还要为他们卖命吗？”
第107章 提议
林莹紧紧皱着眉头，她看了和室内的众多刀剑付丧神一眼, 语气不解又疑惑, 还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难道你们觉得我在欺骗你们, 又或者你们明知道事情真相, 还打算任由时之政府驱使？”
不等和室内的刀剑男士们开口答话，林莹又接着说道：“暗堕分灵的数量若是太多，若是都挟带着暗堕之气回到本体，那你们的本体别说洗涤干净分灵沾染的暗堕之气, 就连本体也会被污染！”
“时之政府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可他们明明知道，却还是对暗堕的刀剑付丧神分灵不管不问, 显然他们这是不把你们的性命当做一回事，完全把你们当做了能随意舍弃的消耗品。”
眉头紧蹙，林莹有些难以置信地环视了和室内的刀剑付丧神一圈, 反问道：“时之政府的人这么对你们，难道你们完全没想过脱离时之政府，让你们的本体不被时之政府利用, 免除被舍弃的下场吗？”
林莹话音落下，和室内列坐的十一位刀剑男士全都怔忪起来。他们之前听闻林莹所言, 心中所想的不过是时之政府这般利用他们太过分, 再不然就是担忧自己的本体此刻已接近溃散暗堕的边缘，担心自己的本体。
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带着本体脱离时之政府，不再参与进对抗溯行军的战斗中去，似乎他们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选择,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们也是可以选择拒绝时之政府的调配的。
怔怔地坐在原地，包括三日月宗近在内，和室内的刀剑付丧神都不由将他们的目光投向和室中央的林莹：这是第一次，有人完全站在他们的立场、只为他们考虑，并不去考虑什么责任和义务。
她说，她并非人类，而是妖怪。也许只有像她这样的存在，才会真的站在他们的立场为他们考虑。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才是一国的，他们都不是人类，都是这个世界中的异类。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银发清冷、神情茫然的骨喰藤四郎嗫嚅着开口说道：“若是我们离开时之政府，就没有足够的战力应对溯行军了。拥有灵力的人类数量到底不足，只凭审神者，没办法拯救这个世界的。”
这些讯息，是他们这些刀剑付丧神的分灵被审神者从本体召唤到现世时，时之政府强行输入进他们脑海中的“背景情况”。
在初初降世之时，他们这些根本没有在人类世界生活过、没有半分经验的分灵，都会毫不保留、毫不怀疑地相信时之政府的这番论调，然后背负着拯救世界的责任毫不畏惧地踏上战场。
骨喰藤四郎被召唤出来的时间很短，没有和人类社会有过太多接触（本丸叛乱杀死审神者，切断了和时之政府的联系），没有暗堕的他发自内心地相信时之政府灌输给他的那些信息。
——也同样是真心实意地愿意为拯救世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可笑！”林莹突而冷笑一声，她扭头朝被乱藤四郎和五虎退掩护在身后的骨喰藤四郎看了过去，满眼冷色，眼角眉梢凝满了刺骨凛冽的冰雪寒霜，“这个世界会被毁灭，说到底是人类自己作死。”
“凭什么要由你们这些无辜的刀剑付丧神来为人类犯下的过错买单？”林莹嗤笑一声，眼中尽是不平和愤怒，“难道没有你们，那些人类就不能出战？这个世界就无法被拯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