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白又道:“先前我同你说的并不全,其实我似乎在等一个身患离魂症之人,至于她是谁、长什么模样,我却忘记了。”
朝暮回神:“你大约是弄错了,神仙哪里会连人都记不住,一定是做梦。”
“梦?”夜一白喃喃道:“或许吧。”
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惆怅,朝暮心有余悸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尴尬。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青青略有些气喘的声音:“小暮、小暮你在吗?”
朝暮如蒙大赦,急忙应和着小跑出炼丹房,朝青青道:“你怎么寻来了,不是同你说过我来夜一白这儿看丹炉吗?”
青青脸色发黑:“我还没答应他就把你拐走了,若不是老师找我耽搁了时间,我早就……等会儿,你怎么称呼他的?就这么一点功夫,便亲昵到直接叫名字了?”
朝暮莫名:“叫名字有什么亲密的?”话本里那些生死大敌互相放狠话不都是直接喊名字么?像什么:龙傲天,你给我等着!
另一边,夜一白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走出来,倚靠在门栏上,似笑非笑道:“柳仙友来得真快,何不进来坐坐,尝尝鄙人新制的药汤?”
青青冷哼一声:“不劳夜仙友招待,我这就带小暮回去。”
“若我没记错,朝暮是新飞升的弟子吧,怎么像是柳仙友的跟班家仆,还要随叫随到,一刻都不得离开?”
青青脸色更黑了,玉骨仙姿染上一丝煞气:“夜一白,你莫要在这儿挑拨离间!”
夜一白凉凉道:“哎呀,柳仙友这模样真跟被踩着尾巴似的,跳脚了?”
朝暮似乎嗅到了一股□□味,眼前的两人之间如同绷紧了的箭弦,下一刻就能打起来。
她连忙拍了拍衣袖,圆场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啊,青青是我舍友又是我好朋友,没什么跟不跟班的,这次是我走的匆忙没打好招呼,我错了对不起。”
青青叹了一口气,同朝暮道:“是我不对,跟你跟的太紧了,你以后出门不必知会我,只要晚上早点回来即可。”
朝暮点头如啄米,夜一白却是哼笑一声,低语道:“以退为进,好手段。”
在场的都是神仙,这种程度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朝暮生怕两个□□桶点着,急忙同夜一白告别,拉着青青离开。
她来这儿是想寻离魂解药,既然还没炼制成功,那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
次日,术科课程。
朝暮和青青这回来得很早,但即使她们已经提前两刻钟到达,场上仍旧坐满了人。
朝暮挠了挠头:“就算神仙可以不睡觉,晚上也应当用来打坐冥想恢复灵力和精神吧,都这么早来,有必要么?”
青青柔声道:“自然有必要,若是迟到,丸时大人会罚扫茅厕的。”
朝暮:“……你昨天也说扫茅厕。”
青青:“三位老师都是罚扫茅厕。”
朝暮:“有什么区别吗?”
青青:“胡庐老师三天,接引老师五天,丸时大人一个月。”
朝暮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
然而,直到上课时间,丸时仍旧没有出现。青青等人并不意外,只是垂着头翻阅教材书,朝暮见状也不敢多说话,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摊开了厚如砖头的《术科一》,跟这长相差不多的还有十九本,一直排到《术科二十》,此外,还有许多选修书册。
朝暮自诩在凡间旁听过国子监的课程,为了追博士的课还专程跑到教室门口扎根,被那些学生踩掉了好几片叶子,经年累月下来,不说学富五车,也算是半个有识之士,她满以为今日的课程与昨天灵科差不多,却不曾想视线刚落到纸页上就彻底傻眼了。
这是……啥?
朝暮以为自己眼花又重新逐字逐句看一遍,完后,抬头,脑袋瓜子里嗡嗡作响。
什么叫“灵力在理想环境下的动力学方程”?
什么是“灵力的运行轨迹公式”??
“灵力实体化过程中的排列组合定律”又是什么东西???
每个字她都认得,连起来怎么就成了天书?!
哦不对,这本来就是天书。
第21章 呵,文盲
日上三竿,丸时踩着高跷姗姗来迟,半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只拿那双铜铃似的眼睛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在座弟子,确定没人迟到早退逃课,才抬抬手,化出一块凌空而立的云墙,手指落处,留下玄色印记,黑白分明,十分清楚。
“今天是第一堂课,姑且放过你们这群蠢货,学些简单的东西。”他一边说,一边在云墙上写下一串鬼画符似的符文,既不像阵法刻印,又不是符咒语言,朝暮看着有些熟悉,这倒有些像课本上的那些她完全看不懂的配图,却不完全一样。
丸时粗声道:“这是灵力材质模拟公式,你们都给我记牢了。”
此话一出,朝暮小小的脑袋里冒出了大大的问号,不止是她,其余的新生也纷纷摸不着头脑,忽然一人“腾”的站了起来,嚷嚷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师,你不传授我们法术法诀,尽整些阴间玩意儿搞么事哦?”
猛士啊!
朝暮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她万分期待的回头望去,想看看究竟是哪位英雄好汉,敢于在大庭广众下跟脾气最差的丸时正面对线,这一眼,就忍不住赞道:身材高大,目光有神,不愧是……等等,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位在食堂断了胳膊还跟蒙狱蒙姬硬刚,结果被一鞭子吓到抱头鼠窜的阿拆吗?
万万没想到,胆量再生只需要区区几日光景,如今这位大哥又回来了!
想到当日的情形,朝暮忍不住在人群里找了找,她记得白小莲那日还为他出头来着,只不过天塌下来,阿拆跑的比小莲花快多了。
白小莲很好辨认,从上往下一身白,日光底下亮得如同发光体,她旁边始终会站着一个灰衣服的姑娘,长相平平,倒是同小莲花关系很好,此刻,也在拉着对方的手,劝慰她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白小莲扭头,楚楚可怜的脸上泪光点点,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了她,白小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细声细语的道:“我只是难过,我对他那么好,他却……或许他有苦衷吧。”
朝暮愣了愣,这话听起来似乎没错,可是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雾霓沉默着倾听,白小莲顿了一会儿,继续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他抱有期望的,我既不是出身世家的仙子,也不是运气好到直接进东源的狗尾草精,我只是一朵渺小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又如何呢?还不是会被他抛弃。”
旁边一壮汉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道:“姑娘,莫非他负了你吗?”
朝暮恍然,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番描述不是把阿拆置于负心汉的位置么?她拉了拉青青,问道:“小莲花和阿拆曾是仙侣么?”
“谁?”
“小莲花和阿拆。”
“他们是谁?没听过。”
“就是那个那个,上次在食堂,你见……”朝暮话音未落就被青青握住手,同是女子,青青的手倒是比她的大许多,竟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她的手包裹住。
青青温柔的语气中夹着一丝娇嗔和不容拒绝:“小暮,你为何要关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看我不好吗?莫非我还不够好看?”
朝暮:???
这话是不是也有哪里不对?
另一边,白小莲已经欲语还休,泪如雨下:“我、我不知道,我为他做了那么多,甚至和他有了一个……但是,我的善良注定了我的结局……即使他抛弃我,我也不愿意说他的不是。”
“没想到,那人竟是这样的货色!”壮汉怒不可遏:“真是仙界渣滓!”
这等劲爆的流言迅速传来,大多数人甚至不细究一句就开始绘声绘色、加油添醋的向周边人爆料,很快,阿拆的形象就从伟岸的英雄变成了抛妻弃子的小人。
阿拆此刻浑然不知,他正在与丸时紧张对线,丸时还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学生,敢当着他的面顶撞,真是活腻了想尝尝刷茅厕的滋味!
丸时浓眉倒竖,震声道:“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西源阿拆,两个月前从下界飞升上来的。”阿拆嬉皮笑脸的道:“老师,你整这些玩意儿大家听得懂吗?听不懂你教个屁。”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老生更是急急忙忙捂住了眼睛,好像下一秒就会出现血肉模糊的人道主义惨剧。夜一白和雁衡阳也被这话吸引住了,罕见的回头仰了仰脖子眺望西源队列,目光中赤/裸/裸的写着“观猴”两个大字。
“倒是没想到,新生里有这样的……异类。”雁衡阳措辞委婉,语气中满是感慨。
夜一白嗤笑道:“什么异类,不过哗众取宠的二傻子罢了。”
青青目光从朝暮身上短暂的收回,摇头道:“不知道丸时大人会怎么罚他。”
朝暮抬头看去,只见丸时双目圆睁,长长的冠帽大约是被怒火冲的又增高了两分,情绪激荡下,周身的灵力威压也有些收敛不住,有些修为不够又倒霉的甚至被这溢散的威压震的七窍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