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子每次出了东海都要对着东海一望无垠的海面扮鬼脸,吐舌头。
起先扶桑觉得奇怪,后来又觉得可可爱爱,便是从那时候起,扶桑的乐趣多了一个。
她不知道小团子的名字,也不能冒昧地上去询问,只好每次看着小团子上了岸,跑去找凡间的小孩一起玩。
那些小孩都是渔民的孩子,从小也是下水惯了的,小团子傻乎乎的,带人在东海玩水,有不知从哪儿挖来许多奇珍异宝出来送给这些孩子。
扶桑看得出来,小团子是很喜欢和凡间人玩耍的,但是他得隐藏自己的身份。
小团子许是化形术并未熟练掌握,淋不得雨,一次上岸,东海上空突下大雨,小团子举着两只手爪子遮雨,无论雨有多大,他就是不回东海,隐要现形之时躲去了扶桑树下。
扶桑尽心尽力为他挡雨,她做得好,雨水下大而急促,却分明一滴都没有溅到小团子身上去。
这事过了没多久,扶桑树下的密室里送来了一个人,扶桑一看,这不是巧了吗,这人就是当日钻出东海海面的小团子。
两人在这里相识,扶桑这才知道,小团子本名叫容玄,乃东海小龙君。
扶桑树下的密室一般都是让人面壁思过的,小龙君说自己是自愿被关进来的,扶桑不愿拆穿,就小龙君一日不出海的性子,能老老实实跑来面壁思过,这实在有点不太可信。
两人相熟于扶桑树下,容玄会给扶桑讲外面的事,扶桑听来只觉稀奇,想着有一日自己也要去人间看看。
只是没想到意外会比计划来的更快,东海新任龙君继位之时突遭北海偷袭,继位仪式被打断,宾客们仓皇而逃,东海海面翻起滔天巨浪,东海沿岸遭业火侵袭,大火连烧十来天,扶桑这时候应该做的事就是赶紧撤离东海,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在。
但她没有,她担心容玄,非要见到人才罢休,从东海水深火热里钻出快要煮熟的虾兵来,扶桑询问容玄的下落。
虾兵捂头叫嚣:“烧死了,烧死了。”
“好疼,好疼!”
扶桑的心瞬间沉落谷底,以为容玄死在了东海里,那会儿是关心则乱,根本来不及细思虾兵说的话,也许他是在说自己快被烧死了呢。
业火绵延万里,火苗窜上扶桑树,先是叶子,后是枝干,业火过境,扶桑树几乎是顷刻间便化为了乌有。
再后来的事就没有与扶桑相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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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龙君容玄,其实并未死在东海里,误打误撞闯进了北疆之域,再后面的事,就是修炼与复仇了。
但关键在这之后容玄堕魔就有点奇怪了,是因为什么卷轴中却并未写清。
琼英飞升时间比谢长亭要早许多,谢长亭合上卷轴便问道:“北疆有魔物,听说以前曾是东海龙君,琼英可知容玄为何堕魔。”
琼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谢长亭所说的容玄是谁。
司命府里的卷轴琼英都接手过,不可能没印象,但她好像有点不太想说这事。
谢长亭举了举手里的卷轴,道:“我都看过,就是有这一点不明白,琼英如果知道就和我说说吧,不然我还是得下去问的。”
谢长亭前世是被相离道人带大,长在雾灵山,但她还有个前前世,扶桑被业火化为灰烬,魂魄过奈何桥,喝忘川水,入轮回池,然后转世成了凡间的一名女婴。
那时候生男孩就是宝,女孩没人疼,但好歹也算有良心没让女孩生下来就饿死,但也没养多久就将女婴送了人。
那人便是出世云游的相离道人,也就是谢长亭的师父。
再后来的两世便是谢长亭与方兰舟两世的纠葛,而方兰舟就是北疆魔物容玄分化出去的两缕残魂。
扶桑是神木,草木本无心,所以哪怕扶桑转世为谢长亭,面对方兰舟偏执的爱意,她看在眼里,却始终无动于衷。
第一次无动于衷,第二次说走就走,但她忽然很想知道,做为扶桑时候的她对小龙君是什么心思。
龙君继位,东海业火绵延,扶桑本是有机会离开东海的,还有容玄,到底是因何而堕魔的。
她心里有一个想法在不断地探头,会不会容玄堕魔也许与扶桑有关系呢。
“容玄,是因为扶桑才堕为魔物的,而你就是扶桑的转世。”琼英道。
好像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倒松了口气,谢长亭一合卷轴,道:“我要去北疆,见一见容玄。”
琼英拦住她,道:“你疯了,你是天界神仙,跑去和一个魔物纠缠,你还想不想做神仙了?”
谢长亭道:“如果一个人因为我而堕为魔物,人人都惧恨他,人人都恨不得他窝在北疆永远不再出来,那么我必须和他在一起。”
“一个人真是太孤独了,做神仙的日子漫长到无边无际……”她又说,“我害怕。”
琼英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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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亭将白雪镜留给了方兰舟,但方兰舟并未与她通过白雪镜见面,应该是说,自谢长亭回天界后,就再没见过方兰舟了。
她直接去了北疆,北疆那里风雪大,荒凉之地,寸草不生。
谢长亭不知道的是,她才走,南渡后脚就来找她了,撷芳殿闭门不见客,南渡便又找去了司命府。
司命府这几日倒闲了,着实少见,琼英见南渡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便先开口道:“咦,这不是二殿下吗,谁追你不成,弄得这么狼狈?玉鸾呢?”
南渡一个白眼差点翻上天,道:“别提了,我哥盯得紧,好不容易才从南海跑出来的。”
琼英只是笑:“二殿下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稳重些,别总让你哥哥操心。”
南渡道:“算了算了,我来又不是说这的,谢长亭呢?”
琼英道:“走了。”
“走哪里去?”
“北疆啊,她去找容玄。”琼英奇道,“怎么了,二殿下找长亭有事?”
南渡如遭雷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晚了,来晚了。
谢长亭去了肯定回不来
琼英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没事的。”她瞄了南渡几眼,还是道,“二殿下身上伤还没好完全吧,快回南海养伤去。”
南渡一听这话,忙道:“谁说我受伤了,没有的事。”
琼英道:“好吧,好吧。”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好在二殿下手下留情,若是下手重了,容玄出了事,谢长亭想必不会轻易罢休。”
南渡冷吭一声,不说话。
琼英说:“谢长亭本是东海扶桑所化,千年神木转世,虽说有时候看起来没心没肺,但容玄是她第一个放在心上的人,虽说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但好歹她也与容玄有三世纠葛,二殿下应当知道,无论哪一世,容玄都不可能对谢长亭放手的。”
“既然这次谢长亭愿意主动去北疆,也好过有一天容玄亲自来天界抢人吧。”
“她说漫长到无边无际的日子让人害怕,她想要一个人陪着她,所以她便自愿去了北疆。”琼英说,“容玄会在那里等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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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顾纵将容玄的魂魄集齐后,容玄并没有从沉睡中醒来。
那日与南海二殿下的打斗过后,顾纵就带容玄回了北疆。
方兰舟体内只余留着容玄的一缕残魂,对付一个想要他命的南海二殿下,方兰舟其实没多少胜算。
自从顾纵回了北疆,住在北疆里的小妖怪们便都围过来问他:“顾先生,君上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我好想君上。”
“我家今年生了个小娃娃,想让君上取个名字。”
“顾先生,顾先生……”
小狐从远处款款而来,笑着对周围的小妖怪们道:“去去去,顾先生这几日也累,你们都围过来,他还要不要休息啦!”
小妖怪们问不出什么话,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小狐与顾纵两人就坐在一樽大石头上,小狐一手撑着下巴,唉声叹气个不停。
顾纵现在就见不得她这张脸,总觉得像谢长亭,一想到谢长亭就想到自家君上还没醒过来,君上没醒,顾纵情绪就不好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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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玄在一片黑暗中睁眼,脑袋里乱糟糟的,记忆十分混乱,有容玄的记忆,还有那两缕残魂转世的记忆。
但他又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是一个女人,穿白色的衣裳,衣身上绣有仙鹤,叫谢……
还有……
容玄准备再静心想一想,整理一下思绪,结果就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
因沉睡许久,下地时差点摔了一跤,走到外面一看,漫天飞舞的大雪,呼呼而过的寒风。
这是北疆,寸草不生的北疆之地。
他的记忆总算清明起来,想起了很多事,东海,北海,扶桑树,谢长亭,方兰舟。
谢长亭来了北疆,但是顾纵说容玄没有醒来,她想见一见容玄,可惜没被允许。
谢长亭也不走了,干脆就留在了北疆。
她是天界花神,一个神仙住在妖怪的地盘上,本就弱势,最开始那几天,她遭受了不少白眼和指桑骂槐的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