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恺摇了摇头,也不劝他别喝了,反正说也没什么用,他只是招手找来了在一边的仙侍,让他给叶呈昭上一壶柔和些的酒水。
叶呈昭脸上闷闷的,酒水顺着下颔线滴到身上,他也浑然不在乎,又喝了一杯,偏头看到坐在上首的太子,忍不住站起身子举起酒杯,冲着正好看到这边动静的太子道:“殿下,我们喝一杯。”
太子寒磬的性格和他的名字一样,浑身冰冷像极了一尊冰块坐在那里,只是朱雀一族的族长,他还是给了几分面子,也举起酒杯,和他喝了一杯。
他倒是还好,只是叶长安这么一闹,他的不对劲简直就写在了脸上,不要说下首那些仙人们挤在一起叽叽喳喳挤眉弄眼,就连坐在白遂上手一个位置的德高望重的一位仙君,也忍不住问他:“这,朱雀族长是怎么了?”
白恺心里把叶长安从头骂到尾,脸上却依旧没露出一点不对劲,只略微扬起一个客气的笑容:“我也不太清楚,许是心情不好吧。”
老仙君朝着叶呈昭的方向看了两眼,摇摇头,也懒得多问。这位朱雀族长,是最是放浪形骸的一人,比起白虎族长不知道逊色到哪里去了,他也不想多提,就偏过头继续和白恺说话:“你家的儿子呢?这次带过来了吗?”
说道白遂,白恺脸上才露出一个说得上满是真心的笑容。
这些天,他和白遂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向着一对正常的父子两发展,此时讲起他的时候,他脸上又是骄傲又是慈爱,看得只见过他冷脸模样的老仙君好是一顿震惊。
白恺笑着说:“来了,现在在偏殿呢。”
这是难逢的一次盛宴,很多仙人都带着自己的孩子过来,想要见见世面,也是和同辈的孩子相处,万一熟识,从小的情谊也是最珍贵的,也因此,这次有不少孩子,都被带到了偏殿另开了席面。
此时白遂坐在角落里,努力把自己装成一尊塑像。
他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小家伙在陌生的地方、又是自己一个人看着屋子里乌泱泱一片同龄人,自然地有些害怕,因而躲得比谁都快,靠着墙壁假装玩偶。
只是他长得唇红齿白/精致漂亮,穿着玉白色的衣袍,就坐在那里已经足够吸引人了,有不少好奇的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凑过去和他搭讪。
白遂虽然怕,但是礼仪还是挺好的,一板一眼和他们说话,虽然比不上叶长安的圆滑,但是也进退得宜,很快不少孩子就围着他,形成了一个小团体。
——其实更大可能是看他是白虎的原因。
偌大的偏殿里,孩子们其实隐隐约约分成了三四个小团体,白遂这里是一波,还有一波是朱雀三兄弟,他们都穿着大红色的衣衫,三个虽然年纪不一样,但是长相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都是精致好看的五官,狭长的凤眸和叶呈昭一模一样。
他们兄弟三个都往白遂那边看了一眼,最大的叶观江勾起嘲讽的笑意,两个小的也跟在叶观江后面笑了,围着他们的人就知道这三个是什么意思了,七嘴八舌说着白遂的坏话来讨这三个小少爷的欢心。
虽然那边是未来的白虎族长不好惹,但是眼前这三位也是板上钉钉的未来朱雀族长啊。
他们抱大腿,左右逢源是技巧,牢牢抱住一个是本能,此时扒上了叶观江三人,就只是以他们马首是瞻了。
叶观江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话,像是要把白遂贬低到尘埃里,不禁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又准瞬即逝,换上了一副纠结起来的模样:“你么说的也不尽然是真的,那可是白虎族唯一的继承人呢。”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说成是他并不愿意听到贬低白遂的样子,要是叶长安在这里,肯定要骂他一顿,觉得他简直和他的娘亲一样白莲花。
只是现在谁都知道,朱雀族长之前的夫人是个蠢货,尊贵无比的身份放着不要,巴巴去给人家幼儿园当一个老师,简直是蠢到家了,还放弃了自己儿子未来继承朱雀一族的可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大家偶尔闲谈说起绢翕和叶长安的时候,都是满满的不屑。
虎落平阳被犬欺,也大概如此,人心就是这样。
叶观江道:“走,我们去给白遂少族主打个招呼。”于是一片人你看我我看你,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浩浩荡荡跟在他们兄弟三人背后一起走了过来。
白遂眼尖地看到他们,和叶长安也有三四份相似的模样,却让白遂觉得有些恶心。
拿他稚嫩的眼神去看,叶长安眉眼间满是坦荡潇洒,而这几个人都是满满的算计,就算再好看再英俊的样子,也显得有些浑浊不堪。
他意思意思地点点头,和刚刚应对其他人的恭谨有礼截然相反完全不同,就连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漠然,眉心微微蹙起,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有说些让人难堪的话。
只是他不说,不代表叶观江不说,他脸上挂着友善的微笑,被白遂糊弄了几次也不见得恼火,反而一直是笑着的:“不知道我家四弟可好?”
这话说的,好像你真的把叶长安当成自己亲弟弟了呢,还硬是装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稍微懂些事也知道些羞耻的人就悄悄走开了,避开这不要脸皮的朱雀。
白遂也是惊到了。
他喜欢长安,也喜欢绢翕,因此听到叶观江明显带着不怀好意的话,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火气,鼓起嘴唇,刚要说话,却突然被一阵尖叫给打乱了。
偏殿里的人,都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同样是一群人,包围着的是青丘狐族现在的王子和公主。
青丘的狐王狐后生了一子一女,长子叫君逸,女儿叫君妙,都是挺嚣张跋扈的人,但是心甘情愿捧上去的人也不少,他们那里围着的不必白遂这里少多少,挤得密密麻麻的,都透不过一条缝来。
也因此,白遂也只能听到声音,但是看不见到底是谁在叫。
他拨开人群走上前去。
自然围着他的那群人也一起走了上去,跟在他背后,像是跟屁虫一样。
叶家另外两个小的抬头看叶观江,见他不动,忙问道:“哥,我们不去看看热闹吗?”
叶观江看了看那边的动静,摇了摇头道:“狐族的人,让他们去闹吧,鹬蚌相争得利的可是渔翁。”
只可惜两个小的,望着那边的热闹满怀期待,眼里的好奇都要跃出来了,现在只能待在叶观江身边不能看热闹,一个两个都是咬着唇满是好奇和遗憾。
叶观江则是看着那群人,见白遂过去一个个避身让开的样子,勾起一个略有些狰狞的笑。
白遂不知道叶观江在想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他终于被让进了最间的地方,也更清晰更直接地听到了那阵尖叫背后小声的哼唧声。
因为地上躺着的那个紫衣服的乖巧小女孩,长得珠圆玉润,现在却是一副吓坏了的模样,蜷着身子卧倒在地上,脸上苍白,眼睛微微阖起,睫毛长长的,却不安地一颤一颤,看起来可怜极了。
君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君妙却是手里拿着鞭子,一下一下往地上抽,鞭子扬起的尾风一下一下刮起女孩的裙角,也让她颤抖得更加明显。
白遂蹙起了眉头,走出去把手伸了出来,声音柔和,像是努力在学青徽和他说话时的模样:“我拉你起来好不好?”
躺在地上的女娃娃颤颤地睁开双眼,正好撞进白遂充满关切的眼神里,好像温柔的春风一样,扫过去,她的委屈就要全部爆发出来了,豆大的眼水一滴一滴往下淌着。
她慢慢用手肘把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便要握住白遂伸过来的手。
正在此时,一道鞭子像是疾风一样挥舞过来,在半空留下一道残影。
第42章
说时迟那时快, 白遂往前一扑, 正好将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护在了身下, 紧接着,鞭子的破空声后, 便是凌厉的抽击声音, 正好打在了白遂的背上。
饶是白遂是皮糙肉厚的神兽, 都忍不住咬牙“嘶”了一声, 整张脸皱了起来, 咬着牙。
这横生一事,把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刚刚围在白遂身边的人叽叽喳喳挤过来, 有的瞪着君妙二人义愤填膺地争执, 有人伸出手要把白遂扶起来。
白遂抬起头看到好多双手朝他伸过来,一个个白白嫩嫩晃啊晃啊, 有些瘆人,自己干脆利落爬了起来,又把闭着眼睛哭的小妹妹扶起来。
刚刚只是看她哭,现在扶起来之后, 围着他们的孩子都看到了这个小女孩的容貌, 都有些大吃一惊,再看看君妙的脸, 仿佛就知道她为什么要欺负这紫衣女孩了。
原因无他, 完全是这个小女孩长得太过精致漂亮, 像是娇嫩的花儿一样, 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怎么能像现在这样满脸泪痕委屈极了,还不停地用圆乎乎的肉手擦着眼角溢出来的泪水,越看越让人心疼。
她身上漂亮的衣服也被打坏了,割出一道道裂痕,又因为刚刚躺在地上,混着些脏污,狼狈极了。
君妙把扬起的长鞭卷起来收到手,剩下的一小节绕着她纤细的手臂,黝黑色的长鞭是上好的铰蚕丝编织而成,里面混着金线,更是流光溢彩,打到人身上时也越发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