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不爱泡，只不过她在天界向来都是有自己的私人领地，如今陡然看见那么多人在一起……实在是不适应。
但这些解释起来三言两语也说不清，萧冉冉想了想直接点头应下：“好！”
“酒店后山上有一处地方可以看日出，明早要不要去？”
“要要要！”
傅嘉言见她双眸亮晶晶的，嘴角不由也染上浅浅笑意：“那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叫你？”
“好！”
萧冉冉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跟在傅嘉言身后朝山顶爬去时，外面天色还灰蒙蒙的。
前天晚上跟顾长歌聊天聊晚了，一早又被警察找上门，之后被顾长歌拉着去泡温泉受了惊吓，虽说她明白那在这凡间很是平常，但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晚上躺在床上辗转思考了半天如何回到仙界的问题，刚迷迷糊糊睡下，就听房门口传来几道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此时，女孩就着头顶昏暗的光扫了一眼小道两旁的风景，有些迷糊地问在前面带路的傅嘉言：“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她记得那天去断崖时走的那条路，四周并不是这样的。
为了配合她的步伐特意放缓步子的傅嘉言闻言摇了摇头，摇到一半又怕她看不清，转而开口解释道：“不是酒店后花园修葺到山顶的那条路，从那儿上去看日出的人想来肯定不少，我带你去一个人少的地方。”
“哦。”萧冉冉点了点头，“那还有多久能……啊！”
脚下一个踩空身子向一旁栽去的前一刻，前头听到动静的男人大步转身，一手落在她的手臂上，一手绕过她身前准确地环住了她的纤腰。
同一时间，傅嘉言略带紧张的声音也传进了她的耳中：“当心！”
身子被人扶稳站好后，萧冉冉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瞌睡刹那间完全被吓跑了。
傅嘉言落在她手臂和腰上的手自然地收回，低头看了看她先前踩空的地方，才发现小道边沿那儿有一个小小的坑，她先前没注意迷迷瞪瞪的就踩了过去……
“我真的完全没看到诶！”萧冉冉惊呼一声，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儿，而后伸出右手，手腕翻转间，掌心便多了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四周照亮，她一边抬头一边接着道：“我怎么就没想着拿个照明……”
融融暖光中，萧冉冉略一抬头，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傅嘉言。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寸许，她披在外面的针织毛衣的衣摆甚至近到已经触碰到了他黑色的西装外套。
萧冉冉一怔，仰起的下巴微微落下，目光便从他脸上落在了黑色西装内松开两颗纽扣的白衬衫和衬衫下性感的锁骨处。
男子也有锁骨，她怎地……从未发现过呢？
“怎么了？”
头顶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寂静幽暗的天空下显得尤为明显。
萧冉冉被这声音惊醒，脚下不自觉就向后退去。
这一后退，又差点儿一脚踩回了先前的坑里。
“啊——”
慌乱摆动的左手被人适时握住，傅嘉言手腕一个用力便将她再次拽了回去。
男人略带无奈的声音也透过微凉的晨风吹进她耳中：“还没睡醒？这是要一路摔到山顶去的架势吗？”
萧冉冉抬头看着他，男人向来深邃清冷的双眸在夜明珠的光亮下，一眼看上去竟也染上了一层暖意，眼底似乎还带着浓浓的笑意。
她嘴角也跟着不自觉微微上扬，语带俏皮地笑着反驳道：“才没有，被你吓的而已！”
“我的错。”男人亦笑着回她，而后抬头看了看天色，收回视线时正色道：“我们要快点，不然晚了就要错过日出了。”
见萧冉冉点头，他这才转身继续朝山上而去。
然而握着她的手，不知是忘了还是怕她再摔倒，一路上都没有松开。
两人爬到半山腰的一处天然空地时，对面地平线上已经射出了几丝微弱的朝霞。
对面山头人影攒动，确实如傅嘉言先前所说有不少人，相对而言他们这儿就安静隐秘得多了，且视野也不是一般的好。
傅嘉言侧头望去时，刚巧看到她收回落在对面山上的目光，视线望向远处的地平线。
似乎，完全忘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心念一动，目光在那只被自己大掌包裹着的细白小手上停顿几秒，在萧冉冉转头望过来时，不动声色地松开。
她没有甩开自己的手，应该，也不排斥他吧？
这么想着，傅嘉言抬头朝她看去，却不想不管是握紧还是松开，小姑娘都宛若未觉一般，此刻已经扭头开始四处寻找合适的地方落座了。
就仿佛，他先前的牵手前行，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抑或是，只是觉得他害怕自己摔倒，礼貌性地将她牵到了这里而已。
两人在一处凸出的石块上坐下，并肩看着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等待日出。
“冷吗？”
“还好。”
萧冉冉说完，转头看他：“你冷？”
她微微仰头感受了一下晨风中清凉的气息，似乎是有些冷意。
想到身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又是因为自己想看日出才大清早的陪自己出来，她忙伸手就要去脱外面披着的针织毛衣：“冷的话，我毛衣给你披着应该能暖和点儿？”
傅嘉言：“……”
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他一个男的来做吗？
他脸色黑了黑，抬手按住她的动作：“我不冷。”
若是知道萧冉冉又想起他纸上一个“普通的凡人”，脸色还不知道要黑成什么样儿呢！
似是怕她不信，他手腕一转，手心在她脸上摸了摸：“你看，热……”
他做出这个动作时，原本只是想要证明不冷，自己一个大男人不需要小姑娘脱衣服给他穿，但真正触到她脸上的肌肤时，身子不由怔住了。
萧冉冉完全没看出他的神思不属，见他手贴在自己脸上半天不动，还主动往他手心蹭了蹭才离开，末了笑眯眯确认道：“真是热的诶！那就好！”
傅嘉言猛然回神，咻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故作镇定地开口：“嗯，所以，衣服自己披好，冷的话告诉我。”
然而，收回的那只手，却垂在身侧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脑海里只余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她的脸，暖暖的，软软的……
两人静静并排而坐，萧冉冉是看着远方等待日出，傅嘉言却是心口乱成了一团麻。
好不容易将心口的那团乱麻稍稍理顺，他这才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在你们那儿能看到日出吗？”
“能，不过九重天用仙术可以一年四季宛若白昼，想要看日出的话，需到天界与神界交界的忘川河畔。”
傅嘉言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神界”这个词，一时有些新鲜，便多问了一句：“神界？”
“嗯，神界与天界同处九重天，以忘川河为界。”萧冉冉说到这儿时眉心微微蹙了蹙，“不过神界上古之神众多，与仙界虽说同宗，但却很少出世，对于九重天诸位仙人来说，亦是神秘得紧。”
“忘川河其实很美的，或许事情都有两面性，河底白骨皑皑，流淌的河水洗去逝者一身罪孽与尘埃，河流之上仙雾缭绕宛若仙境……”
傅嘉言点点头安静听她说话，却听她声音一顿，下一刻忽然兴奋地叫道：“太阳出来啦！”
他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果然看到地平线上一轮红日一跃而起，瞬间照亮整个天际。
身旁女孩带着惊喜的声音再次传来：“好漂亮！”
傅嘉言下意识转头看她，火红的朝阳下，女孩白皙的小脸上也因着红日铺上了一层金色，整个人笼在红晕中，如梦似幻。
他心口忽地漏跳了半拍，伸手不自觉就想去触碰那张似乎转瞬便会消失的脸。
连日以来靠近她时心口那时不时宛若被羽毛拂过微痒的触感和心底莫名其妙不停的悸动都好似在这一刻化为了实质……
手伸到一半，又听她略带惋惜地开口：“等我回了九重天，是不是就看不到这么美的日出了？”
傅嘉言整个人就好似被一盆凉水毫无预兆地兜头倒下，透心凉。
是啊！
他怎么就忘了，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啊。
仙界之人拥有无边寿命、无上仙力……
他想起自己那消失不见的伤口，想起医院里那台眨眼之间报废的CT仪，想到她手腕翻转间隔空取物的技能……从认识她开始，他不就最清楚她的确与众不同吗？
而他……
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萧冉冉完全不知身侧之人心头早已思绪万千，映着朝阳的脸一转朝他看来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兴冲冲朝他开口道：“傅嘉言傅嘉言！你在这凡间带我来看日出，礼尚往来，待我仙术全部恢复后，带你去仙界忘川河畔看看九重天的日出如何？”
仙界……忘川河畔……
这些原本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词此刻真真切切从身侧女孩的嘴里说出，傅嘉言抬头看了看头顶已然放明的天空，在萧冉冉看不到的方向，嘴角忽然漫上一抹苦涩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