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赵依仗着自己孩童一般天真无邪的脸蛋,死赖着不走,还跟秦露聊起天来了:“……听说你拒绝了海国王子殿下的求婚?当时的情形是怎么样的?你得跟我细细讲讲,不过海国王庭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露看他不走,也没多说什么,只继续平静地看着他,然后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我母亲手札缺失的那几页到哪里去了,请你归还我。”
秦露说话的声调不大,说话时表情也很平静,依旧是大眼翘鼻的光景 。可是小赵先生却感觉到了一股子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那种压迫的气场,只有他面对高阶潜行者时,才能深刻体会到。
这娘们,呆在翼的身边都学些个什么?还没等小赵先生腹诽够,下一刻秦露已经冲了过来,利落地将他踹下了椅子,按在地毯之上,紧锁他的喉咙问道:“你究竟想要隐瞒什么秘密?是跟你们海国的那个圣灵之光有关吗?”
小赵先生被她一下子制服住,拼命动也动不得,被掐得脸色涨红涨红的,最后他发现这疯娘们似乎是来真的,若是再不说些干货,很有可能耗费掉最后三条命,立刻挣扎着拽着她的胳膊道:“你疯啦!”
秦露现在越发怀疑小赵的动机,他到底在隐瞒什么?难道真当她是好糊弄的傻瓜?
感觉到秦露并不是开玩笑,掐着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自己压根撼动不了,小赵先生终于抵抗不得,豁出去地费力道:“行啦!我全告诉你,我……我当年年少无知,还他妈的追求过你母亲!”
秦露原本想要逼问出海国的机密,和母亲当初盗走圣灵之光的陈年旧账。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诈出了小赵匪夷所思的初恋。
她不禁有些傻眼,一时间倒是略略松开了手。
小赵先生赶紧挣脱了她的手,用力大口呼吸。
秦露冷静下来,准备好好理顺一下关系,她坐在小赵先生的身上逼问道:“是我妈妈跟你父亲相恋在前,然后你父亲娶了你母亲生下了你吧……那时候我母亲不是回到了人类社会了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特别不愿人知的陈年旧事,一旦被捅破了,小赵先生也豁出去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道:“在你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曾偷偷去了人类的世界,并认识了你母亲……然后不长眼地喜欢上了她。谁先到竟然被她设计中了魂契,许下了阻止你回转到沃土大陆的承诺。”
现在秦露知道,就算在沃土之上,也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脑穿到人类社会,而这位海国前王子似乎拥有着特殊的天赋。
可秦露不想听小赵先生的青春期萌动故事,只紧紧抓住他话语里的破绽道:“不对,你撕下的可不是妈妈回转到现代的事情,说,你究竟想要隐瞒什么!”
小赵先生坚决不接受冤枉,他大声道:“你确定那本手札都是你母亲第一次来沃土时记录下来的吗?你母亲一共来过两次!只是第二次时,她的身边多了一条跳梁小丑,就是被她利用殆尽的我!我不想看到她对我的描述,撕了手札又怎么样?”
秦露听得有些瞠目结舌,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你说我母亲回去了之后,又回到了沃土……”
小赵先生被触痛了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往事,只血红了眼睛道:“对,她在怀着你时,还来过一次沃土,她为了报复父亲抛弃了她,搅动得两族不得安宁,她……就是那个圣战传说里的歌姬!帮助了海国的叛臣倾覆了我父王的王朝……而你显然继承了你母亲的衣钵,也要将沃土搅动得天翻地覆!”
秦露实在难以想象小赵嘴中那个睚眦必报,不惜牺牲万千生命的偏激女人会是她的母亲!
如果母亲那时已经跟父亲结婚,并且怀下了她,怎么可能不管腹中孩子的安危,执意要来沃土报复负心郎呢?
“你说谎,我母亲不可能在怀我的时候冒险来沃土,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小赵先生听了这话,张狂地笑了,甚至眼角挂泪:“秦露,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爱情的结晶吗?你母亲为什么选择了那么一个农村恨娶的凤凰男?是因为她必须要尽快受孕生下孩子,当初为了离开沃土,她窃取了圣灵之光,可是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它的能量,只能孕育新的生命分担。可惜你哥哥因为体质的原因,压根没有分担太多,所以你母亲又不得不怀了你,而你竟然是千年一遇的绝佳体质,是契合圣灵之光的上等容器,你在你母亲的眼里不过是续命的工具罢了!可惜啊,她的身体已经被圣灵之光损耗得差不多了,生下你之后,她不就是变得病恹恹的。然后没有多少年就死去了吗?可是她死了,留在我身上的诅咒却还在该死的延续着,你们母女两个都是我的讨债鬼,我真是上上辈子都欠了你们母女的!”
说完这话,小赵先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鱼鳔做成的防水袋,扔甩在了秦露的面前,然后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她的房间。
秦露木着脸,割开了鱼鳔,里面露出了几页被揉皱又伸展开了的手札残页。
有了小赵先生的愤怒讲解,这些残页里写得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似乎一下子变得好理解了。
那书页里果然写着一个狂热痴迷她的小鬼森斯,还有就是对自己腹中孩子的无尽愧疚……
只看了几页之后,秦露只觉得胸口堵涨,再也看不下去了。
虽然她很早就接受了自己不是为父亲所钟爱的女儿的事实,可是她总是庆幸自己并不缺失母爱。哪怕母亲的爱照比别人来说,是那么短暂。
可是现在,小赵先生的一席话彻底颠覆了她母亲在她心中的样子,更露骨地指出,她母亲当初不过是迫不得已生下她的事实。
再坚强的人,心里也会有一块不可触碰的柔软之地。在那一刻,秦露直觉自己一向坚持的信仰荡然无存。
她……不过是母亲续命的工具,一个用来盛装圣物的容器,那些母亲哄她入睡时温柔的话语,那些支撑着她度过残破童年不甚清晰的笑容,全都消弭不见,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泪痕。
秦露难过得想哭,浑身也燥热得难受,她拼命的深呼吸,想要控制一下自己情绪。
她不喜欢这种低落茫然的感觉。所以推开阳台,迎着呼啸的寒风试着冷静自己,却在下一刻跳入到茫茫一片雪海之中——临近傍晚时,又下起了大雪,而秦露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在雪中狂奔,跑到一处无人的开阔地界,跪伏在冰凉的雪地里放声痛哭。
雪下得很急,一转眼的功夫就在她的头顶肩头,堆积了厚厚一层。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大手,一把将她从雪堆里拉拽了出来,略显粗鲁地掸落她身上的落雪后,一张厚厚的兽皮披风紧紧裹在了她的身上。
秦露木然地抬起头,发现这几天一直跟她冷战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并将她变得冰凉的身子紧紧拥在了怀里。
灵气催发下,热气很快从他的怀中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翼看着她脸颊结下的点点冰珠和眼里不断用涌出了热泪,一时间怔住了,然后一把将她揽住,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第75章
秦露木然一笑:“没有什么, 只是……”
她能说什么?
只是突然发现, 原来她什么都没有……这个世界上, 也许除了相依为命的哥哥, 并没有人会真正的爱她。
翼看着她不说话的样子,眉头锁得更紧, 一把抱起她转身回了城堡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出门问人。
因为城堡各层都有守卫,很容易就问出了小赵先生曾经从她房间里跑出来的事情,并告知了翼大人,他听到两人争吵的话,只是那位小先生又跑到了哪里去, 守卫也不知道。
他又举步来到秦露的房间, 看见满地残留的手札残页,弯腰拿起了几页。
那些手札上记录的都是汉字,可是翼却像能看懂似的快速浏览着,然后将它们叠好收起, 去厨房拿了秦璐喜欢吃的兽奶酪又转身回到了房间。
秦露似乎有些累了,只和衣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像是在沉睡。
翼将奶酪放到一边,坐到床边时, 看到她的眼皮微动, 应该是还没有睡沉、翼伸手摸着她半长不短的头发, 柔软的一层,活似小兽皮毛一样柔软。
他沉默了一会道:“拿贡的日子太无聊,明天我带你去临近的城邦, 你有什么想要买的,可以尽情买。”
对于哄女人开心,沃土霸总似乎还停留在买买买的阶段。不过他突然这么慷慨,就好像前几天跟秦露冷战的人不是他一般。
秦露吸了吸鼻子,尽量镇定道:“好啊,米晓禾她们嚷嚷衣服不够,正好也带她一起去……”
翼一向对米晓禾一类的不甚待见,可是听她这么说,他居然也点头说好。
只是到了第二天,这说好的购物之旅并没有成行。一向身强体壮的秦露居然发起了高烧。
虽然昨夜挨了冻,可是她这次病得来势汹汹,显然心理层面的因素居多。
秦露一早就知道,在潜行者的部落生病可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