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真人沉默。
宋凌轻飘飘地说:“当日的事不仅我、师兄、师尊在场,玄天宗、无极仙宗的其他宗主长老也在场。掌门若是不信我所说的,可以去问他们,我看见的,他们也看见了,他们对左丘月的横行霸道也是有目共睹。我真不知道掌门为何要再提起这件事,若是受奸人挑拨,那可真让我难过。”
宋凌说完,主殿右侧的屏风后面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好一会,那呼吸声才消失。
司景真人也冷静下来,缓缓问道:“今天我们不谈左丘月所作所为,我就问你,事发前你是否已经认识半衍;事发后,你又是否通过他见过左丘月?”
宋凌道:“不认识,没见过。”话语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仿佛那个事发前警告半衍、事发后废除左丘月修为的人真不是她。
左丘月终于被她的无耻给震惊,一把从屏风后冲出来,“宋凌,你撒谎,你明明认识半衍,就是你们俩一起陷害我的,你还当着他的面毁我神志,废我修为!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她怒吼完,冲上去就想抓宋凌的脸,却被宋凌长剑一隔,轻松避开,一时止不住步,摔倒在地,狼狈地抬起头。
左丘父左丘母连忙上前,搀扶起她。
见到左丘月,迎着左丘月恨恨的目光,宋凌反而笑了,对左丘父左丘母道:“当初我们玄天剑宗要你们左丘家给个交代,你们伪装自己家的女儿神志不清修为被毁骗取我们玄天剑宗的同情,以至于我们剑宗一脉看在两派交好的份上选择放过左丘月。现如今,你们居然不仅不把这件骗局藏着掖着,还将其摆上台面。看来,你们是做好给我们玄天剑宗交代的准备。”
宋凌说完,缓缓朝左丘月走过去。
左丘月见宋凌走过来,脸色大变,尖声叫道:“爹,娘,你们快拦住她,我好害怕!女儿好害怕!”
眼见左丘父左丘母挡在左丘月面前,宋凌冷笑止步,道:“不愧是心机狠毒之辈,这崩溃装的还真像。想当初,你怕也是这样骗过我玄天宗戒律堂弟子。”
左丘月瑟瑟发抖,求助地看向左丘夫妇。
左丘父冷声道:“司景掌门,我儿左丘月自清醒后已将实情全部告知我们夫妇。我们夫妇以性命担保,我儿左丘月所说不假,她之所以会做出伤害贵派弟子这种蠢事,实在是受你派宋凌和魔修半衍的勾结陷害。”
宋凌见状微微一笑,对左丘父道:“左丘真人,我知你爱女心切,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可你也不想想,我又不是你女儿,怎么可能做出跟魔修勾三搭四设计陷害他人的事。”
她这话明晃晃在说只有左丘月会做出跟魔修勾三搭四陷害别人的事。
左丘父突然变色,对宋凌怒目而视,竟有欲要发作之色:“你!”
宋凌打断他的话,微笑道:“左丘真人,你真别生气,这件事真不是我胡编乱造。毕竟,你女儿和魔修交往过密,两人游山玩水同闯秘境这件事,早在五年前就传得沸沸扬扬。你出去打听打听,修士里有谁不知道魔修半衍对你女儿宠之爱之任之,说实话他们这次劳燕分飞,半衍扣押左丘月让你用钱去赎这件事,真的出乎我意料。”
左丘父恨恨咬牙。
宋凌拂了拂袖,偏头看向司景真人道:“掌门你现在应该看清,谁的话可信,谁的话不可信。我承认我在左丘月威逼剑宗弟子一事中动过私欲,但这掩盖不了左丘月自私自利肆意妄为假借化神期魔修之力迫害我跟二师兄的真相。剑,是她自己捅进我替身傀儡胸口里的,不是我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捅的。至于她说是我毁她神志废她修为这就更可笑了。她做错事,交到我们玄天剑宗手里迟早是要废除修为的,我何必多此一举?”
司景真人沉思片刻,道:“好,我暂且相信这件事与你无关,实属左丘月自作自受。那么接下来,我将问你第二件事。”
宋凌颔首,风姿恣意:“掌门,您问。”
司景真人道:“你凤师弟的死和你可有关系?”
宋凌抬眸,似是不解:“凤师弟?他死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以为他只是失踪了。我连他是否死亡都不知道,更别说,他的死和我有关系。”
司景真人瞥向右侧屏风,从那屏风后面再次走出一个人。
凤永逸朗声道:“舍弟的确已死,他留在凤家的玉牌已经破碎,我正是为调查他的死因而来。”
宋凌声音平淡似水,表情似笑非笑,道:“玉牌破碎就代表死吗?上次凤师弟掉落百丈瀑崖底,我们可是也以他死了,可到最后,凤师弟可是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凤少族长,你不能因为凤师弟激活凤凰血脉,对你威胁过大,就断然断定他已死。若他活着回来,你岂不尴尬?”
凤永逸呼吸一顿,继续道:“我来之前,已请过族中长老卜算,确定舍弟已死。”
宋凌不屑,继续问道:“卜算若是准,你上次怎么不算?还是你说上次都卜算不准,这次却偏要信这不准的卜算?”
凤永逸语噎,半晌道:“碧羽宗弟子可是证明你是在舍弟失踪前最后见过他的那个人。”
宋凌轻轻摇晃手指:“凤少族长这可说错了,就算碧羽宗弟子证实,我也不是最后见过他的那个人,而是最后见过他的那两人之一。更何况,令弟至今生死未卜,就算我是最后见过他的人又如何?难道这就能证明是我让他失踪的。掌门,你说是吧?”
司景真人表情阴晴不定。
凤永逸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舍弟的死跟你没关系。”
宋凌道:“凤少族长,我再次提醒你,你弟弟死亡与否还未确定,你不必急于一时判定他的死亡。”
凤永逸笑笑,道:“世人都言宋凌仙子剑法绝伦,如今依我看,口才也是了得。”
宋凌淡笑,谦虚道:“凤少族长谬赞了。”
凤永逸的声音仍是十分平淡,但眼神却带上侵略性,继续说道:“宋凌仙子说这些话,不过是仗着我们无法证实罢了。只要没办法确定我们所言是真的,就没办法断定宋凌仙子你所说的话是否是假的,是吗?”
宋凌道:“凤少族长多心了。在答这两个问题之前,我就答应过掌门,今天我站在这,所说的话完全属实。”
“是吗?”凤永逸唇角含笑,突然厉声道:“宋凌,你说这话之前,先抬头看看,你头顶上是什么?”
宋凌猛然抬首,只见她上空漂浮着一道金色令牌,此时正散发着淡淡金光。
——正是掌门金令。
凤永逸凛声厉喝道:“宋凌,我知你心思缜密,在知晓碧羽宗弟子被问审后一定会向她们打探情况,所以我早就嘱咐她们,若是你问起,她们一定要提起这掌门金令,让你误解金令已用,一年内无人可验证你话语真假。这番心思当真没白费,你终究还是入套。不管是左丘月还是舍弟之事,证据面前,你还有什么可辩解!”
第97章 奇阵
凤永逸的一番话让整个大殿陷入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在宋凌身上。
掌门金令像催命符一样高悬她头顶,她依旧神色淡淡,仿佛凤永逸说的只是小事。
她怎么会如此从容?左丘月拳头咬紧牙关, 死死地望着宋凌,却浑身颤栗丝毫不敢接近宋凌。左丘父左丘母立在她两侧, 神色也是慎重。
“辩解?”宋凌骤然抬眸, 凝着掌门金令冷笑。“凤永逸, 你真以为凭借一道掌门金令就可以定我的罪?”
凤永逸心头微震:不好, 她既上次顺利在掌门金令下撒谎,意味她绝对有手段逃过掌门金令的审查。若是她现在辩解而掌门金令没有亮起, 其实不惹司景真人迟疑。
凤永逸索性以退为进:“当然没有。我很清楚, 仙子你年纪轻轻就贵为化神期修士, 是玄天宗的招牌、修真界的传奇, 哪怕你真的废左丘月修为、取舍弟性命,玄天宗难道真会拿你怎样?”
宋凌挑眉看他,司景真人心事重重垂眸。
凤永逸转眸看向司景真人, 笑着拱手道:“司景真人, 您说在下说的对吗?”
司景真人叹气:“你说的没错,就算这两桩事真是宋凌所为, 我们玄天宗也不会拿她怎样。”宋凌在这两件事上的所作所为, 虽于人情上难以接受,但真若细究起来, 也不算什么。
左丘月一事, 是左丘月自己心生不轨落入圈套, 才遭打击报复;凤宥鸣一事,他二人最后争执若是别的地方也罢,偏偏是秘境传承之中。为传承两人相争一人死亡,能被修真界大多数修士所谅解,正如宋凌当日在宗门大比上当着众人的面斩杀她的师妹颜络一样。
左丘月没忍住,啜泣出声:“难道说她跟魔修勾结,都不能定她的罪吗?”
宋凌笑她天真,嘲讽道:“这种事左丘道友不是最清楚,在左丘道友犯错之前,可没有任何人会因为你跟魔修相交而问责你。更何况,我怎么算是和魔修勾结?左丘道友还被关在血月教的时候,难道没听说过,他们的少教主身受重伤,卧病在床。”
左丘月面色惨白:“……难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