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又道:“若是恳求师尊会有转圜余地,那弟子恳求师尊,能即刻将我与孟南霜赶出玉顶峰,昭告十大仙门,为玉顶峰肃名。”
“你!……”令岢听见这话,又差点背过气去。
他终于忍不住了:“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尽快离开这是不是?!你就是想跟那孟南霜私奔是不是?!”
程予风又见他发火,依旧平静沉默。
令岢气得眼睛发红:“为师养你这么多年,是让你修正道,做正人,将来有一天,希望你能在玉顶峰中主持大局,能将修者之道传承下去,可你呢?!如今竟为了一个女子与本尊决裂,抛弃修道,抛弃玉顶峰,你说说,我是养了个好徒儿,还是白眼狼?!”
程予风不语。
“予风啊予风,为师真是看错你了?”令岢一副失望痛苦的模样,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发抖,“我原以为你是我玉顶峰首席弟子中最轻欲,克己复礼的好孩子,没想到,没想到你跟以前你那几个王八蛋师兄一样,都是混货……”
程予风低着头,静静听着令岢责骂。
等了好一会儿,等令岢说累了,他才道:“师尊说的极是,就算日后弟子不在玉顶峰,也定记得师尊教诲。徒儿,愧对师尊。”
令岢听这话差点没气死。
说来说去话里话外,他都不要玉顶峰了是么?
“既然你如此想走,那好,等禁闭一结束,你马上给我滚蛋,从此不得踏入玉顶峰半步!”
令岢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
深夜,阚轶在自己禁足的别院中,迎来一位稀客。
他本来睡得好好的,听门外有人敲门,迷迷糊糊过去点灯开门,看到令岢的那一刻,惊了一下。
“师尊,您不会大半夜跑我这来催婚吧?我说了啊,我宁可在这里禁足一辈子,也不会娶什么天极山二小姐,那女的有我三个重,吃的比我三天的吃的还多,我就是这辈子不见人,也不娶她……”
阚轶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到些不对。
这令师尊怎么……像是快哭了。
正当他怀疑时,令岢手中忽然多了坛酒,递给他。
“你我师徒一场,陪为师喝一个吧。”
“哈?”阚轶一愣。
过了半个时辰。
令岢面色通红,酒气浓重,不停抱着阚轶那颗脑袋,又拍又搓,不断凄惨道:
“阚轶啊,以后你程师兄离开了,你可就是玉顶峰的大师兄了。”
“你得扛起咱们玉顶峰重任啊。”
“为师现在宣布,为师最欣赏的弟子,不是程予风了,是你……”
令岢打了个嗝儿,又嚎道:
“天极山二小姐你就听为师的话娶了吧,为师也是生辰八字看了许久,才给你千挑万选选中的良人……”
“你可不要步你程师兄的后尘啊,因为一个孟南霜,因为一个女子,抛师弃祖,连门派都不要了!”
“从今以后你就是为师的好大徒呜呜呜……”、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掉了几滴泪。
阚轶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把脑袋从令岢咯吱窝里拔|出来,同时琢磨出一件事来。
所以程予风要离开玉顶峰?
因为孟南霜?
他虽在禁足,但这几日的事情阙耕仙都跟他说过,他都清楚大概。
这时阚轶才一道冷汗冒上来,程予风真的要走了?
清早,令岢从酒醉中清醒过来。
他看着躺在阚轶别院床上的自己,和不远处案几上的酒坛,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阚轶忽然推开门进来了,带着一碗醒酒汤:“令师尊您醒了?昨晚喝多了,过来喝碗醒酒汤吧!”
令岢觉得老脸有点拉不下来,起身理好衣裳,清了清嗓子,好歹问阚轶:“昨日为师情绪不好,喝了些酒,让你作陪,不知为师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阚轶想了想道:“哦您让我别娶天极山二小姐,说她配不上我。”
“胡闹!”恢复理智的令岢胡子一瞪,“天极山那小姑娘与你那么般配,你必须给我娶!”
阚轶:……
“为师还说什么了?”令岢又故作威严问。
阚轶扯扯唇角:“没了。”
“没了?”令岢一喜,但想想事情定不这样简单。
他盯了阚轶许久,见他不肯说什么,这才起身要走。
罢了罢了,他这二徒弟反正是个嘴紧的。
“醒酒汤您不喝啦?”阚轶见他要走,又忙问。
令岢摆摆手:“不了。”
他刚打开门,心中又想到什么,沉不住气道:“对了,阚轶啊,我提醒你一句。”
“嗯?”
“最近我准备把程予风赶出门派了,”他道,“所以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待着,不许出来帮他求我,知道了吗?这是他应得的!怪不得我这做师父的手狠!”
阚轶:……
*
令岢走后,阚轶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
程予风那样一个视修道立派为人生追求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孟南霜放弃这一切。
这也太不值得了吧?
虽然自从知道她是女子后,想想她的长相,他也能理解程予风那人为何陷进去。
但他居然为了她放弃大好前程?这他不能理解!
那孟南霜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阚轶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忍不住,虽然被师尊禁足,但还是违抗师令,出了别院。
他思来想去,先去找了孟南霜。
孟南霜在禁室正因灵鸟暴露的事,暗自神伤着。
本来她怀乌铃藤时,心中早已把自己和阚轶相遇,她怎么痛揍阚轶的事幻想了一百八十遍。
可当她真正见到他以后,却没了半分心思。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和程予风彻底完了。
“……所以,孟南霜,你究竟要什么?你来南峰扮成男子又图什么?难不成你就是专门来勾引老程的?!”
阚轶一上来,见到孟南霜就噼里啪啦一顿讽刺指责,尤其是在看到她那双剪水秋瞳时,一想到她其实是个女子,他更加觉得她从头到尾就是来引诱他们南峰这群和尚的。
孟南霜什么都没说。
阚轶却继续道:“如今程予风为了你,竟然要离开门派,不在追求仙道,你可知,你这样勾引他让他跟着你走,是会毁掉他这一辈子的!”
“你若是有点良心,就该现在马上和他断绝关系,离开玉顶峰,从此不要再去打扰他!”阚轶又指责他道。
他说完,就见孟南霜站了起来。
阚轶已做好准备与这女人舌战一场。
却没想到孟南霜却走过来,用亮晶晶的眼看着他道:“所以你能帮我逃出玉顶峰吗?”
“啊?”阚轶一愣。
孟南霜忽然隔着铁栏杆,给他递去一封信:“这是我昨天夜里写好的,和程予风的断绝书,你能帮我交给他吗?”
“啊?”阚轶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的都对,都是我勾引程予风,害得他连人生追求都放弃了,是我错了,我现在只想和他断绝关系,离开玉顶峰,从此和他不相来往,你能帮我吗?”孟南霜说得极其诚恳。
她想了一夜,知道灵鸟这事,恐怕两人是不会过去了。
之前其实她就一直担心,程予风虽然看起来有点喜欢她,可在他眼里,她毕竟还是上辈子血洗玉顶峰的女魔头,这点没得洗。
这本就是他们之间天坑大一般的隐患,随时可能爆发。
再加上现在,程予风必然知道她就是他的复仇灵鸟,还不知心中怎么记恨她忽悠他的事。
总而言之,冷静下来,她还是觉得——
跑路吧,趁着程予风可能还没太喜欢她,趁着她还有机会,跑吧。
灵鸟永久停用,她这辈子,都不要与他再产生瓜葛。
孟南霜的心狠狠刺痛一下,却还是咬咬牙决定了。
阚轶不知这孟南霜为何如此爽快答应他,但既然她想通这样做,他便没有不帮她的理由。
他终究还是帮着孟南霜逃离了禁室,顺利下山去了。
等孟南霜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这才拿着孟南霜写好的断绝书,去找了程予风。
*
“你说什么?你去找过她?”程予风听到阚轶去找孟南霜的消息,愣了一下。
“我和她聊过了,哎老程,你知道那女人有多不可靠吗?”阚轶看着程予风,想起了那日在他别院,程予风找上门来,因为乌铃藤之事,痛打了他一顿的场景。
当时他就告诉过他,孟南霜能女扮男装在南峰蛰伏如此久,事情定不简单。
她绝对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多半跟程予风有关。
“你看看她给你写的信,你肯定明白我在说什么,”阚轶又把孟南霜写好的信交给程予风,信的内容他大概看过,于是他就照着信上的内容道,“这孟南霜在禁室就一个劲儿跟我抱怨,什么你若是带她下山,玉顶峰的银子定就没了,名誉也自此扫地,还说她都不知道跟你离开玉顶峰后,要过什么苦日子……”
程予风快速扫了一眼那信,不解。
是她的笔迹,但她为何写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