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
不,这不可能。
不可能!
程予风那抓着灵鸟的双手都在颤抖。
他不信。
程予风手指点在灵鸟的头顶,一瞬间,和它识海想通。
他虽然没办法进入孟南霜的识海,但是灵鸟这种低修灵物的识海,进去却是轻而易举。
灵鸟的识海里很安静。
程予风唤了灵鸟几声,它都没有反应。
他索性掐灭了之前让孟南霜熟睡的迷魂丸火焰,又抬手一道光飞入孟南霜耳中。
孟南霜突然醒了过来。
像是做了场噩梦,醒来后,四周一片漆黑。
她莫名其妙地心慌,下意识往灵气盛溢的程予风身上挪过去,迷迷糊糊地看他背对着她躺着,一下子就把腿和胳膊搭上去,抱住他又要睡了。
程予风尽力平稳呼吸,又在识海中问灵鸟:“你醒了吗?我有事问你。”
孟南霜迷迷糊糊听到程予风的声音,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呼唤灵鸟。
“宿主,怎么了?”她忙在识海中回复。
她话音刚落,程予风就在灵鸟的识海中听见了孟南霜的这一声。
过了极短时间,他又在自己识海中听到了灵鸟那奇异清脆的嗓音。
这时候,他的大脑才轰然一下炸开。
孟南霜……就是一直跟他沟通的灵鸟?
这是天道给他开的玩笑么?
所以他这么多日子和那灵鸟的交谈、策划,都是在跟孟南霜这女魔头对话?!
那他算是干了些什么?!
这真的是天道给他的礼物么?!
“宿主,您怎么不说话?”孟南霜听不到程予风的回复,又问他一声。
程予风久久不言。
孟南霜想了想,估计是他大半夜做有关她的噩梦了?所以才这么着急找她。
“宿主,您别担心,”孟南霜安抚他道,“孟南霜那女魔头一定可以顺利杀死的,您现在关禁闭,先让她跳腾一阵,我盯着她呢,您就好好吃饭好好养伤,等您出去了,一定可以弄死她,把她大卸八块,给玉顶峰报前世之仇!”
程予风心中一声冷笑。
所以,这女魔头也重生了?
还假装成他的复仇灵鸟,装模作样骗他,对么?
原来他从头至尾,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跟来重生要做什么?是嫌上辈子杀玉顶峰不过瘾,这辈子准备再来一次?
孟南霜得不到程予风的回应,又困得不行,继续睡了。
程予风咬紧牙关,双手都在颤抖。
好一个灵鸟,好一个孟南霜。
从头至尾,他都是个笑话。
笑话!
现在,他没有一个可相信的人了。
恶魔就在身边,而他却被困在这一隅之地。
既然恶魔掌控着他。
那么,他也可以掌控恶魔。
程予风指尖忽然飞出一道银光,就朝孟南霜手腕里钻去了。
他给她施了护命术。
现在他出不去,跟踪不了她,也不知她重生的目的到底是何,那么,先留她一命,他们先绑好护命术。
若是在他意料之外,她做什么伤害玉顶峰,伤害无辜人的事,那他就算来不及杀她,也要自杀,用护命术拖着她一起死。
更何况,他吃了这么多天她送来的饭食,若是她真的在一点一点给他下毒,那么最后,她也便要和他一起死。
程予风笑一声。
他不能再犹豫了。
哪怕赔上这条贱命,他也要阻止这女魔头再祸害一次门派!
*
孟南霜一早起来,就发现程予风已经坐在角落里打坐修炼了。
她揉揉眼睛,也没打搅他,起身拎了装饭的木桶出去,先到池边洗漱,又去了食苑打早饭。
“来了啊,”食苑里打饭的师兄见她天天第一个来这里打饭,已经记住了她,一见她来就问,“今日想吃什么?”
“桂花糕,荷叶鸡,”孟南霜道,“再来俩肉包。”
“好嘞,”打饭的师兄把她要的东西包好,递给她后,又笑道,“小师弟,你少吃点吧。”
“诶?”
打饭师兄又道:“你瞧你这几日,居然胖了这么多,肚子都起来了。”
孟南霜后知后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小腹突出得越来越明显了。
掐指一算,从她怀那棵该死的乌铃藤开始,已经四个月快五个月了。
这肚子越长越大。
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这可怎么办?
孟南霜叹声气。
她该想办法了。
回到禁室,她先把食物端进去给程予风,看他还坐在角落,笑着问:“程师兄昨夜睡得还好吗?”
程予风冷脸看着她。
孟南霜觉得气氛有点不对,程予风脸怎么这么白,而且眼底还挂着一点点青黑。
“宿主,”她又用灵鸟的声音在识海中道,“您昨夜没睡好吗?”
程予风抿唇。
“宿主,是我找来的这个小弟子睡相不好,吵到您了?”孟南霜问他。
“不是。”程予风只答。
“那是什么?哦,是不是您又想那孟南霜呢?”孟南霜又安慰他,“您放心,只要您在这里好吃好喝,养足精神,回去干掉那女魔头是分分钟的事,真的!”
程予风闭上眼,忍耐着。
因为昨夜打开灵鸟识海,今日他与灵鸟对话,听见的,全是孟南霜的声音。
那清脆又娇柔,恶魔般的女子声音。
“我知道。”他想了许久,只道。
“这就对了,”孟南霜松口气,“您啊,就先在这里好好休养吧,有什么要求,尽管跟那小弟子提,他会帮您的,把身子养好,心情愉快,其他事,说不定就迎刃而解了呢!”
程予风心中一声冷笑。
迎刃而解?
什么要求都跟她提?
“师兄,师兄,”孟南霜看着程予风连她拿来的食物一筷子都不动,有点担心,“你吃点我弄的东西吧?灵鸟大人说,你爱吃甜的,也不知今日我带的东西你喜不喜欢……”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程予风夹起一块桂花糕吃起来。
哦,吃了就好。她松口气,又问:“师兄,今日天气好,你身上的伤口也结痂快好了,要不,我给你大水来,你擦擦身子?”
程予风听到她这话,抿紧唇。
她想干什么?
“行吗?”孟南霜又试探问。
程予风只冷脸道:“不用。”
“啊?”孟南霜劝他道,“擦一个吧程师兄,虽然你们每天擦却清污膏,但那个效果总归有限……”
“不用,”程予风打断她,拒绝道,“我近日疲乏,只想休息。”
“那累了才要擦擦干净啊,”孟南霜为难了,“这样躺下舒服。”
程予风抿紧唇:“我说了不用。”
“程师兄,你是不是嫌麻烦我?”孟南霜想想,又自顾自对他道,“没事的,这点小事,无非就是多帮你打几趟水的事,程师兄不必这样客气。”
程予风:……
不知从哪一股火就冒上来。
“程师兄,你放心,我可不嫌你麻烦,”孟南霜又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可是收了灵鸟大人好多银子的,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会满足。”
程予风听完,忽然一声冷笑。
“什么要求都满足?”
“是啊。”孟南霜道。
“好,”程予风又冰冷一笑,“你帮我擦身。”
“啊?”孟南霜一愣。
“擦全身,”程予风冷冰冰盯着她,“全身上下。”
……
孟南霜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程予风就静静躺在席子上,等着孟南霜来给他擦身。
禁室通道里传来脚步声,他稍稍一偏头,就能看见孟南霜端着盛满水的小木盆,吃力地朝他走来。
脚都成了微微外八。
程予风一皱眉,再往她身上一瞧,这才明显发现,她的肚子,鼓起来了许多。
是乌铃藤。
他心颤了一下,随后却又想,怀乌铃藤是她自找,又关他何事,如今解不开,变成这副模样,是她自找。
程予风又闭上眼。
孟南霜来了。
她吃力地弯下腰,把木盆放下,又拿一块棉布,在里面浸润,这才坐在跪坐在程予风面前,对他道:“程师兄,那我开始了。”
程予风趴在席上,没说话。
孟南霜慢慢拨开他衣裳的上半截,这才发现,他那后背,已经变得不堪入目。
满背全是结了血痂的伤口,纵横交错,将整个光洁的背染成一片黑红。
孟南霜咽了咽嗓子,心有点酸,一点一点给他擦拭着。
擦完后背,她才又让程予风转过身仰躺着。
开始擦前面。
他胸膛连着腰腹也是惨不忍睹。
师尊抽他是抽的是后背,可这前胸,明明白白是被这阴暗潮湿的禁室中的虫子咬的。
一堆暗疤。
好在孟南霜刚过来照顾他第一天,就在这里洒了药粉,又在地上铺了厚厚席垫,熏上香,好歹,虫子没再来找他。
孟南霜有点心疼地擦着他的身,感叹还好他这几日食欲不错,胸部肋骨不是太突出了,腹肌也紧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