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上去请罪。
因为她肚子里还怀着崽崽,要是师尊罚她,万一保不住崽崽就糟糕了。
她只能难过无力地看着其他三人争着担责任。
“你们是想气死我吗!”听着三人揽责,令岢觉得自己血压都高了。
“不是的令师尊,这一切真是我策划的,真的与他们三人无关!”阚轶道,“是我让程师兄带孟南霜闵秋扮女子入金羽楼,又让孟南霜假扮孟北雪骗你们,让你们以为程师兄对孟北雪一往情深,之后再安排孟北雪死掉,让你们以为程师兄痛失心爱之人,发誓终身不娶的,是我策划的!”
“不是!”闵秋又大声道,“假扮孟北雪的人刚开始是我,令师尊,这一切都是我提议的,程师兄是被我骗了!”
“师尊您听我的!是我逼孟南霜闵秋扮孟北雪,配合程予风演戏的,都是我!”阚轶疯狂劝说令岢。
“明明是我!”闵秋又抬高声音。
“够了!”令岢终于忍不住,怒喝一声打断他们,“你们若是再这样争下去,通通给我受一百下鞭刑,滚出玉顶峰!”
阚轶和闵秋不敢说话了。
令岢这才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些,他冷静想了想,又道:“这件事到底如何,你们说了不算。”
他说罢,又转向一旁默默不发言的孟南霜:“孟南霜,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谁是主谋?”
孟南霜抬头,看着令岢,忽然发现自己能开口了。
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想把责任推在任何人身上。
所以她迟迟不开口。
阚轶和闵秋紧张地盯着她。
孟南霜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不敢说?”令岢似乎看出她的为难,又道,“只要你说出此事主谋,我定从宽处理,但你若不说,今日你们四人,谁也别想给我好过!”
令岢一声威严,让孟南霜抖了三抖。
她吓得眼泪快出来了。
可是……她说不出口。
“快说!”令岢又催促她一声。
“我……”孟南霜吓得抖了几抖,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嘴唇自己动了。
话语不自觉从嘴里说出来:“主谋是程师兄,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程师兄摆脱娶妻这件事,是程师兄要求我们配合他去秋日宴的,也是程师兄强迫我和闵秋假扮孟北雪来欺骗你们,金羽楼的弟子也是受他蒙骗,易容术阚轶闵秋和我都不会,只有程师兄会,一切,都是程师兄逼我们的。”
孟南霜愣住了。
这不是她要说的!
她被人操控了!
一转头,她蓦然对上了程予风的目光。
程予风朝她点了点头。
孟南霜一愣。
是程予风操控了她……
阚轶和闵秋听完,都傻住了。
令岢听完,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他强忍着怒火,问程予风:“是你吗?”
程予风平静点点头。
“是他吗?”令岢又不敢相信地问阚轶闵秋。
阚轶闵秋没想到,自己嘴里的话就这样不自觉说出口了。
只见两人异口同声道:“是程师兄。”
阚轶和闵秋一愣,他们发现自己说完这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是程予风操控他们……他是疯了!
“好啊!”令岢彻底怒了,“程予风,我真是……培养了一个好苗子啊!老夫真是,看错你了!”
程予风低着头。
“我原以为你是众弟子中最守规矩最听话最懂廉耻的,没想到……没想到……你真是给我送了好大一份惊喜啊!”令岢说这话时,整个省思殿都被他的声音震得响。
“弟子,愧对师尊教诲。”程予风跪在地上,低头平静道。
“你还知道愧对!”令岢手中忽然幻化出一只坚硬长鞭,猝不及防一下抽在他身上,“今日本尊不抽得你皮开肉绽,就不配做你师父!”
又是一鞭子下去,啪一声脆响,程予风那白色修士衫,赫然裂开一道口子。
血慢慢从那裂开的口子里洇湿上来。
“程师兄!”孟南霜吓得抖了几抖,忙要往他那爬。
“都给我滚开!”令岢一声暴怒,抬手一阵疾风,把阚轶闵秋孟南霜都挡在了远处,不让他们往前一步。
孟南霜眼泪滚出来了。
“程师兄!程师兄!”她拼命叫着程予风的名字。
程予风手指一转,突然之间,孟南霜就不能说话了。
他听不得她的凄惨叫声。
“程予风,我打你,你可服?”令岢又厉声问他。
程予风默默抬起脸,依旧平静地看着令岢:“弟子,服。”
“那是最好!”令岢说罢,又是几鞭子狠狠抽了上去。
孟南霜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那根又粗又长的鞭子,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
程予风依旧笔直地跪在大殿上,端端正正受着抽打,一动不动,只有鞭子挨到身子时,才会微微颤一下身体。
鞭子在他身上鞭开一道又一道血口,殷红的血不断从他的白衫上渗出来,将那件原本惨白的衣裳,映出了一朵又一朵血红的花。
他脸上的表情很淡,只是微微皱着眉,轻轻咬着唇,额上的汗水却结了细密一层,不一会儿,就聚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下。
连飘在脸颊边的那一点发丝,也被汗水打成了一绺一绺。
响亮的鞭声依旧未停,一下下落在他身上,渐渐地,程予风的脸开始泛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他浑身上下,尤其那背后,成了鲜红一片。
血水甚至开始往下滴。
孟南霜哭得厉害,又发不出声音,痛苦地捂住脸。
不知这煎熬的时间又过了多久。
终于有一刻,这鞭声停了。
孟南霜睁眼看过去,这才发现——程予风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
“程师兄……”
“程师兄……”
程予风做了个被恶鬼吞噬的噩梦,又梦见了前世玉顶峰的血流成河,前世那女魔头孟南霜的脸就贴在他面前,一遍一遍唤着他。
他猛然惊醒。
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坚硬的地板上,放置在地上的手,摸了一堆粘腻潮湿的青苔。
程予风慢慢睁开眼,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切,思绪慢慢回来。
他这是躺在……玉顶峰的禁室中。
阴暗潮湿的禁室中,窜动着不知名虫蚁的声音。
程予风想要起身,很快察觉到后背一阵剧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撕裂开来了。
“程师兄……”这时,他又听见附近一声低低呼唤。
这声音……是她的。
程予风没想太多,忍着后背剧痛起身,一点一点朝声音在的方向挪了过去。
“程师兄……”孟南霜站在禁室牢笼之外,不敢点蜡烛,不敢大声说话,只是蹲在角落里,压低身子,伸手寻着他。
程予风握住她的手,却倏地一下抽开。
手上都是青苔,弄脏了她。
“程师兄!”孟南霜小声叫了一句,又连忙把他的手拉住,“是你吗?”
“你怎么来了?”程予风低声问。
“你醒了?”黑漆漆的禁室里,孟南霜看不清他的人,但听到他的声音,就倍感安心。
“我来看看你,我跟着他们偷偷进来的,”孟南霜快速解释道,“你放心,没人发现我,你怎样了?”
“还好。”程予风忍着背上火辣辣的剧痛道。
“程师兄,这是药膏,你记得涂啊。”孟南霜又把一小瓶药塞给他。
程予风没去接药,又忍不住攥住了她的手。
“你还好吗?”他问。
“嗯,”孟南霜答,“师尊说我说了实话,不罚我,阚师兄和闵师兄都被关在他们的住处禁足了,只有我能出得来。”
“那你快点回去,”程予风低声道,“别被人发现了。”
“程师兄,”孟南霜想了想,还是道,“孩子我找个地方悄悄生吧,师尊们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们还是不要告诉他们……”
“无妨,”程予风虚着声道,“我了解他们,师尊他们只是当时气,既然已经罚过我,过几日,想必气能消,到那时,他们自然会放我出来,而后我再把此事告诉他们,他们不会再罚我第二次。”
“真的吗?”孟南霜很担心。
“嗯,”程予风捏紧她的小手,“至多等我一月,就算到时师尊们不答应,我也会带你走。”
如若到时候真有变故,那他便是摔了弟子佩与玉顶峰划清界限,也会带她走。
“程师兄……”孟南霜听到这句话,又忍不住想哭,“可你的伤,一个月能好吗……”
“只是些皮外伤罢了,”程予风只柔声道,“我乃修道之人,这点伤无妨。”
“那……”孟南霜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声音哽咽,“那我和崽崽等你。”
程予风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身体里充满了无限力量。
他一定会快速好起来。
“对了程师兄,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孟南霜把怀里的馅饼拿出来给他,“你吃点吧。”
“嗯,”程予风接过,又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