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的功德业果,也不能是当摆设用的。”
“所以,我也觉得奇怪,而且更奇怪的是,始皇死状凄惨,死后葬在皇陵,活活被雷劈了九次,这事被皇室瞒得死死的,老百姓们都不知道。”
一个如此伟大贤明的帝王,不仅没成仙,反而死状凄惨,这根本不符常理。
他的那些福果善业呢?去哪了?
而听到被雷劈这句话时,余瑶又一下想到了财神。
但显然不可能。
时间就对不上。
“当时天族没有来人?”这事不小,天族又最爱管这些事,应该是不会缺席。
提起天族,夏昆摇了摇头,神色之中,隐有不喜,“来了一批又一批仙调查,当年这事闹得大,所有同时间历劫升天的人,都有经过仔细的盘问和调查,但仍然不了了之,只能看着那雷劈了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也带不回那始皇的魂魄。”
余瑶听他说得玄乎,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也就当奇闻趣事听听,没有妄下定论。
现在摆在她跟前,最让人着急的,是情劫的破解之法。
这个时候,她对天族的不喜与厌恶,已经到了极致,所有的天族人,在她心里,都已经成为了拒绝往来户。
还有云烨。
他最好已经死透了。
晚上,入夜熄灯,余瑶睁眼看着床帐上繁复精细的花纹,眼珠子一转,突然发现床边无声无息站了一个高大的影子。
她从床上蹭地爬起来,根本无需确认,就知道是谁来了。
“你怎么下来了?是心魔犯了吗?”余瑶问,同时将左边胳膊伸到人影跟前。
顾昀析微有一晒,对余瑶伸出的手视而不见,一撩衣袍坐在了床沿上。
余瑶一身素白中衣,小脸不施粉黛,黑发如墨藻般垂下,黑与白的极致对撞,将她衬得更娇小,更虚弱。
顾昀析的脸色不好看,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哑声问:“今日见过夏昆了?”
余瑶老实点头:“我想这次要破的情劫应该是与他有关,因此约出来见了一面,但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带着记忆下来应的劫,就多说了两句。九重天的情况如何?没出什么岔子吧?”
顾昀析微不可见地颔首,说了声无事,神情隐有疲惫之态。
他当年强行出关,逆转时间,对自身本就有些损伤,出来之后又堕魔,接连出手,一直抗到今天,再怎么强横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鲲鹏一族,与那身巅峰战力有得一拼的,还有绝强的占有欲和领土意识。
余瑶和夏昆一接触,他这边就感觉到了。
他们坐在一起说了多久,他心里就翻腾了多久。
不开心,想发火。
没有理由。
扶桑虽然经常满嘴大道理,但有一点,总归是说对了。
余瑶不可能一世都这样跟在他身边,不找道侣。
她找道侣前喜欢他,找了道侣之后也还是一样喜欢他,找道侣前他很重要,找道侣后他也很重要。
退一步说,就算她有了道侣,她与自己的关系,也还是最密切的,因为他们之间,还有个生死丹。
这和他的原则,并不冲突。
而且,余瑶和那个西海龙太子之间,确实有缘,他亲自演算过。
这根刺,梗在顾昀析心里一天,梗得他又想去找扶桑打一架。
“余瑶。”黑暗中,他突然开口,问:“我对你好不好?”
“好。”余瑶求生欲使然,毫不犹豫地回。
“你曾说,喜欢大鱼。”顾昀析步步逼问,“会不会一直喜欢?”
余瑶也很认真地回了个会字。
两段无厘头,完全无需考虑和细想的对话,顾昀析问得认真,余瑶答得快速,默契十足。
换做别人问这话,余瑶说不定还会误会些什么。
可问这话的人,叫顾昀析。
帝子。
从出生到消亡,无限的亘古的时间长河中,他永远不可能生出男女之情。
谁都有可能铁树开花,红鸾心动,唯有担着六界之责的帝子,无情无欲,可以永远不受任何牵绊,这是天道给的特权。
“我还没有想好。”良久,顾昀析再一次出声,很是苦恼的样子,“你让我再想想。”
余瑶疑惑不解,轻声问:“想什么?”
顾昀析眉骨微拢,声音清冽,如同夏日过涧的溪流,“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然后由我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这样难道不好吗?”
余瑶听完,也跟着皱眉了,“当然好啊,谁说不好了?”
五万五千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哪里不好了?
“所以你为什么找道侣。”顾昀析的声音听起来十二分的不解,即使在黑暗中,并没有点灯,余瑶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
余瑶愈发不解:“谁说我要找道侣了?”
顾昀析沉默了一会,又问:“那你会不会不开心?”
余瑶这回是真的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了。
“我为什么会不开心?”她看起来比他还诧异不解。
“小莲花。”不知怎么的,余瑶竟从顾昀析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委屈,“扶桑连着跟我吵了八天,说我肆意妄为,仗着帝子的身份乱来,还说如果不让你找道侣,你就会反感厌恶我。”
余瑶心想不会吧,扶桑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敢跟顾昀析说这些话,还一连说了八天。
他还健在吗?
余瑶有点担心。
但是现在,她明白,不安抚好眼前这条脾气巨大的鱼,她十有八九,也得跟着遭殃。
想了想,余瑶嗖的一下,变回了本体,蹭到顾昀析的掌心中。
顾昀析脸色稍霁,修长的手指点在那些看起来触目惊心的白刺上,躁动的魔气化为温和的灵力,一点点流进余瑶的身体中,她惬意地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迷迷瞪瞪地就来了睡意。
凡间的夜很黑,怀中挂着的黑莲太傻。
顾昀析眼中盛到极致的火炎慢慢消了下去,他轻啧了一声,手指落在荷梗与黑莲相连的地方。
那里是余瑶的命脉。
只需要轻轻一捏,一折,然后咔哒一声响后,他就能将这朵黑莲摘下来,摆在任何他喜欢的位置,管他什么开不开心,厌不厌恶,一切都能随他心意来。
最终,他也没有做下这个动作。白到刺目的长指落在黑莲上,屈指,轻轻弹了弹,面无表情道:“天天就知道睡,哪天睡死了都不知道,蠢的。”
一变回本体就只会挂在他身上睡。
烦死了。
顾昀析靠着床梁,微微眯了眯眼,想着她方才知情识趣,还算让人满意的回答,还是让她烦了后半夜。
第28章
多事之秋,顾昀析没有多留, 余瑶醒来的时候, 已经变回了人身,躺在绵软的被褥里, 懒得手指头也不想动一下。
她和夏昆的事,也被两家人提上了日程。
人间一年,天上一日。
余瑶在人间的日子,还算顺心, 虽然时不时的会有些担心天族的人从中作梗,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天族现在,自顾不暇, 准备集结一切力量,攻进十三重天。
阎池的力量被天族抽走了!
余瑶听到这消息时,正在和夏昆喝茶。
洞房花烛夜里,诡异的杵着三个人,气氛很有些尴尬。
本来好好的, 余瑶被盖上红盖头, 被人扶着在床榻边坐下, 然后夏昆穿着同色的喜服,红着耳朵尖,动作温柔地掀开了她的盖头,本来就长得极温润周正的男子因为害羞, 眼神不住地闪躲,东瞅瞅西望望,就是不敢落到余瑶的脸上。
等嬷嬷们都出去门外侯着,余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疑惑地问:“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烛光曳动,夏昆的耳朵都红透了。
他摇头,明明没饮酒,声音却似有些醉了:“没有,小神女长得十分好看。”
余瑶听了他的话,微愣,然后笑开了。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妖族,还挂着个龙族太子的身份,怎么看也不像。
“哪有仙女神女长得不好看的?修行之人眼中,美色只是一副皮囊,红粉骷髅而已。”余瑶眉眼微弯,微泛着暖光的红烛下,她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夏昆飞快地别开了眼,一抹绯红从耳际扩散,他嘴角蠕动两下,声音莫名地低了下来,认真地反驳:“小神女美貌的名声六界都有所耳闻,自然不是寻常女仙可以比拟的。”
余瑶脸上笑意更浓了一些。
其实云烨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但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确实有截然不同的意思,夏昆说的每句话,哪怕是拍马屁,都十分认真,煞有其事,莫名有种反差。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相处,特别轻松自在。
外头丫鬟和婆子都还点灯候着,夏昆拿起被晾在角落的合卺酒,仰头抿了半口,余瑶有些好奇地凑近,问:“这就是人间的合卺酒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不是那种绵绵的音,而是一个字眼蹦出来,像是一块小石子溅进溪水中,那种清脆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