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杀意太过明显强烈,直慑灵魂的威压逼来,云存这样的修为,居然觉得皮肤有些刺痛。
他心下大骇。
这意味着,顾昀析并没有夸大其词,他真有杀死他的能力。
“够了!”天君目光闪烁几下,面色阴晴不定,最后朝着他们摆手,无比冷淡地告知:“各位来得不巧,晔儿不在天族。”
余瑶冷静地问:“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因为什么事?”
天君险些被这一连串审犯人的问题气笑。
“九重天有十五天孙,本君莫非都要日日一一过问?”
余瑶站在玄天门前,脑子里的那片记忆与现段日子的结合在一起,无比明确的感知到,她与云烨的羁绊,绝不止生死丹这一层。
天族的人此刻在这里将事情撇得干干净净,事实上,手怎么可能是干净的?
云存也在一旁帮腔:“余瑶神女,出尔反尔,背信弃诺,不太好吧?”
“天族太子,我十三重天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不讲理法,十人一体,同损同荣,天族既然干了那么多不要脸的苟且事,就别讲那么多虚话了,免得授人以柄。”伏辰绷着脸,每一根棱角线条都是冷而硬的,“颠倒黑白,落井下石,流言构陷那一套,我神族不是不会,是不屑,没时间跟你们玩那一套。”
琴灵凝神,声音寒到了极致:“一句话,云烨,到底交不交出来?”
这下,天君和云存齐齐皱眉。
他们想不明白,一个余瑶而已,听闻她在十三重天并不受重视,修为更是差得没眼看,当初他们也正是明白这一点,千挑万选才选中了余瑶,怎么突然,风向变得这么快?
这阵仗,除了西边的那位没来,其余的,一应都到齐了吧。
“本君适才说了,云烨不在天族。”天君眉头紧锁,也没有退步的意思。
余瑶胸口起伏两下,闭了闭眼,才要说话,就见一头巨兽驮着两人,风驰电掣,飞快奔近。
等到了结界前,泉泯和一小童子的身影显现出来。
余瑶和尤延同时皱眉。
结界并没有阻拦他们进入。
“昀析。”泉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和蔼,好接近的长相,他上前,拍了拍顾昀析的肩。
余瑶瘪嘴,和尤延同时喊了声师父。
顾昀析一眼就瞥到了她拧着的唇角,再看看老朋友不以为意佯装自在的神情,顿时皱眉,低声问:“他不过当年受我之托照看你几日,便成了你的师父了?”
“我教你术法,改善体质,灵脉一条条的给你寻,怎么也没见你喊我一声师父?”
余瑶万万料不到是这个开场,她明显卡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也喊了声师父。
结果顾昀析的脸更黑了。
泉泯有些尴尬地搓手,如何看不出来顾昀析这是在让余瑶跟他撇清关系,摆在明面上的不满。
“嘿,我来就是和你说道清楚,这件事,确实是仓俞做得不对,我已和她说过了。但这件事,其实也,嘿,主要是那锦鲤族族长的人情,是我欠下的,人家就那么一个要求,当时我又不在,仓俞也是冲动,就一口应了下来。”泉泯看向余瑶和尤延,笑了笑:“师父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余瑶低眸,问:“仓俞师祖向我保证过,三月之后定会擒了云烨来我跟前,我想问问她,她有何底气说这样的话?”
“她知道云烨现在去了哪里吗?”
顾昀析的结界之内,感应不到云烨的味道。
是藏起来了,还是真的不在,不得而知。
泉泯有些迟疑,他默了默,才如实道:“这样的保证,其实是锦鲤族族长对仓俞说的,云烨是天族皇子,也不能真捆在身边勒在裤腰带上。”
“所以。”余瑶道:“仓俞就因为锦鲤族族长口空白说的一席话,就敢这样跑到蓬莱跟我保证?她明明知道云烨给我服下了生死丹,也知道他跃跃欲试地想渡成神雷劫,她什么把握也没有,如何有底气说出那番保证的?”
尤延淡淡地跟腔:“仓俞师祖好大的威风。”
泉泯被两个小辈这样说,也不觉得恼,挠了挠头呵笑一声,道:“还有些时间,我同你们一块找,人多找得也快些。”
顾昀析未置一词,侧首问余瑶:“这里,想怎么处理?”
“想怎么处理都行嘛?”
顾昀析笑了笑,伸手捻了她一缕黑发,动作亲昵,语气轻狂,“对。想怎样都行。”
余瑶指着前方在云雾中沉浮的七十二重仙宫,重重地一字一句道:“将天宫掀开,一寸寸找。”
顾昀析突然笑了一下,温热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发顶,道:“还是学了些我的脾气的。”
说罢,他蓦然抽身,上霄剑嗡鸣之声响天彻地,一道剑光化成七十二剑,无视天族人目眦欲裂的目光,重重斩下。
与此同时,尤延的黑镰,伏辰的弯刀也劈了下去。
“放肆!”
“小辈,尔敢!”
天君与一众长老飞身迎了上去,怒吼与警告声交杂。
第18章
结界上空,风云突变,沉厚的乌云将天空占得满满当当,如墨一样压抑的黑,不时被蹿出的惊雷撕扯出一道巨大的缺口,声势骇人。
没有试探实力的虚招,没有长篇大论的声讨,十三重天的报复俨然像是一场毫无征兆的狂风骤雨,突然哐的一声,落在了不可一世的天族人头上。
尤延一马当先,冲进天族高层中,所到之处如过无人之境,黑色的长镰上淌着一些尚温热的,殷红的血——那是方才他一刀将天君身后站着的几个天孙挑飞时沾上的。
云存眼皮一挑,挡住了他,同时没忘厉喝:“帝子堕魔,十三重天难道也要跟着犯下错事吗?”
“哈哈哈你说的什么狗屁话,看顾昀析不爽啊?那就去跟他过招,别在这跟我逞口舌之能!”尤延错身挥开他迎面而来的术法,手中黑镰遥遥指向懒洋洋站在东塔尖的人,眉目中上夹杂着未曾褪去的张狂热血。
他这摆明了让路的姿势,让云存咬着牙直接黑了脸。
闪身避开凌洵蕴着滔天魔力的飞刀,云存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妈的,一群无所忌惮的疯子。
余瑶站在顾昀析的身边,眼睁睁看着七十二重天宫仙境变成人间炼狱,惨叫哀嚎,嘶吼打斗声不绝于耳,不知为何,并不觉得心软同情,刻在一双温柔杏目中的,唯有果决。
从头到尾,天族对她都是算计与陷害。她从不想伤人害人,却无端被卷入风口浪尖,直到现在,性命堪忧,谁也没有想过她的无辜,谁也没有对她心软过。
天君是长者,身居高位十几万年,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头一回遇到。
十三重天其实一直是他的心头病。
几十万年之前,十三重天才住着五个先天神灵,他们从远古活下来,一个个都是老神了,没了什么年轻时的血性。平素最大的爱好,也就是几个人聚在一块,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虽然地位特殊,但并不管闲事,对当时迅速崛起的天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这五位神找到了三颗蛋。
蛋中孕育的,是神裔。
从那以后,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虚弱下去,陨落归天,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后来,新一代的神出世,横扫八荒,而且这次,人数直接翻了个倍。
五人变十人。
还出了个帝子。
一个比一个桀骜张狂,一个比一个阴晴不定,敢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种族,是敢以八人之数,肆无忌惮地堵在天族门口,并且丝毫不担心落下风的?
哦,这八个里,还有两个没什么用。
天君太阳穴突突地疼,他并不想袖手旁观,看着自己的子孙被打得七零八落,颜面全无,但他一动,迎上来的,必定是上霄剑凌厉的剑气。
他一旦被制衡拖延住,下面战局的胜负,便是毫无疑问的了。
余瑶再一次问:“云烨到底在哪?你们是想自己交代,还是我们挨个搜宫?”
无人应答,云存脱离战局,落到天君身后,低声请示:“父君,咱们现下该如何?”
无疑,这是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事发突然,他们没有提前准备的时间,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天兵天将调遣出来。
思来想去,权衡利弊,这口气,好像都只能认着。
天君脸色铁青,传音道:“用留音符联系老三,让他想办法拖走余瑶。”
这边,余瑶见天族人一个个缄口不言,勾唇笑了笑,眼里全是冷意。
琴灵靠过来,站在她身边,袖摆无风而动,英姿飒爽,她五指张开,又一根根收拢,远处伫立的一座仙宫,像是遭到了不可阻挡的重物挤压,一点一点塌了下去。
尤延黑镰轻描淡写划下,又一座天宫应声而碎。
伏辰长刀一掷,天族人支援不及,一座天宫炸开,四分五裂,尘屑飞扬。
宛如隔空几巴掌,打在天族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又愤怒又羞愧,愤怒他们欺人太甚,羞愧自己无力抗衡,只能眼看家国被毁而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