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收敛着气息。
但是显然,再继续下去,他忍不住,而余瑶,承受不了。
顾昀析将她长长的一绺乌发别到白净的耳朵后面,他的眼尾更红了。
“余瑶,我真想……”他的声音极低,粗得像是在沙砾里摩擦,近乎咬牙切齿。
真想把你摘下来,炼入血肉,这样,不管以后什么情况,你都只能在我的身体里,乖乖地待着了。
两个人,永远不分离,多好。
余瑶纤细得像是青葱一样的手指尖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她整个人嵌在被子里,一张小脸美得挑不出任何一丝瑕疵,她的声音还微不可闻地颤着,“可以。”
她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可以的。”
只要是你。
只能是你。
顾昀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最后仰着头,沙哑地笑了一声。
“别勾我。”他亲自给她整了整散乱的衣裳,遮住了大片大片如白瓷的肌肤,他的动作很重,眼尾的红也并没有完全消散。
“还有多少天?”他突然问。
“什么?”余瑶不明所以,从被子里露出巴掌大的小脸。
“离我们大婚,还有多少时日?”顾昀析阖眼,一字一句问。
余瑶拿被子罩住了脸,过了半晌,还是瓮声瓮气地回答:“焚元古境之后,就可以了,你要等大婚的话,至少还得三两年。”
她说着说着,也来了兴致,掰着手指头给他细细地算:“百花会过后一月,焚元古境开启三个月,等我们出来,就是半年后的事情了,四神官公布婚讯,再到诸方筹备,也都不是轻松的事,还有成亲的地方,我估摸着,他们也得为这个吵一吵。”
她小声算着,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粉霞。
光是不远不近地看着,就有点想欺负。
顾昀析掩在袖袍下的手指微动。
人和神,在某些方面,好似都是共通的。
最容易伤害她的是他。
最爱她的,也是他。
第82章
余瑶问起了汾坷和夙湟。
顾昀析并不觉得意外。
她素来爱操心那几位的事。
“都讲清楚了。”顾昀析情绪不高,眼神总往余瑶身上飘忽, 偶尔显露出那么一丝意动, 又很快压了回去。
“其实不用太过担忧,六道录上也说了, 就算是天族和幽冥一脉结合,诞下那种血脉的可能性也仅为百分之一。”余瑶记性好,看过的东西基本不会忘记,六道录更是被她翻了无数遍, 这两句话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如果是幽冥皇脉和天族嫡系联姻呢?”顾昀析声音没有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夙湟拒绝了和天族联姻。”
“瑶瑶。”顾昀析手掌修长, 白釉一样的质感,余瑶会意,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由他玩捏手指这个百玩不腻的游戏。
“看着吧,今夜,有的吵。”他气定神闲,黑沉的眸子像是透过重重障碍与黑暗,看到了令人感兴趣的画面。
汾坷和夙湟, 这会确实, 闹得不太愉快。
夙湟出了余瑶的院子, 就径直到了汾坷的院子里。
她出世即为至高的掌权者,从来没有和人吵过架,冷着脸质问汾坷时,那语气, 很像是下达什么重要的命令。
汾坷吊儿郎当坐在屋顶,丝毫不当一回事。
“我说,早些时候才达成的协议,你这就忘了?和平共处,互不干涉可是你提出来的,你这脾气,要么对着你幽冥泽的下属发去,别来我这,我不听。”汾坷耸耸肩,少年意气,周身都沁在清冷月光中,现出一种矛盾的朝气与沉稳来。
夙湟性子冷静,并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她顿了顿,素足被玉莲托着落地,声音似冬日寒霜:“关于两族血脉一事,你为何不对我坦白?”
“我为何要说?”汾坷反问,如玉般温润的脸上,挂着和顾昀析如出一辙的散漫笑容,他将手中的圆球抛到半空中,再接住,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汾坷。”夙湟叫了他的全名,愠怒道:“你不说,我如何知道这些?”
“我没有说过吗?”汾坷从屋顶一跃而下,向她逼近,“从你将种子交给我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离天族远一点,不要同流合污被人牵着鼻子走,是你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如今,怎么反倒来质问我?”
夙湟:“你知我吞并天族的心思,就应该和我说清楚这些事情,而不是让我像傻子一样,去余瑶那里才知道真相。”
汾坷目光在她清冷出尘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会儿,问:“我告诉你,你又当如何?”
“我不会让我的臣民陷入未知的危险中。”夙湟不假思索地回。
汾坷望进她琥珀色的漂亮瞳孔中,一字一顿道:“我亦然。”
“我等既被奉为先天之神,各有使命和责任,便当用这身滚烫的血脉,填堵前路的危险和动荡。”
“告不告诉你,结果都不会改变,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多说?”
话说到这种份上,夙湟算是看明白了。
十三重天的这些人,骨子里流淌着一模一样的傲气和清高,他们相信自己,信过别的任何人。
而能让他们高看一眼,承认是自己人的,也只有身为同类的他们。
就像这次的事情。
不是不能告诉她。
而是觉得根本没必要。
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
所以,他们也从来不对谩骂他们,误会他们的生灵说半句辩解之词。
这种性子,真是令人恼恨至极。
“如果前阵子,我答应了和天族的联姻条件,你当如何?”夙湟睫毛颤动了一下,神情更为冰冷。
“若我有一日,对你的臣民举起屠刀,你又将如何?”汾坷抱着肩,饶有兴味地将这个问题抛回给她。
夙湟眼里掀起骇人的风暴。
汾坷神情也严肃起来,他将手掌放在夙湟显得瘦弱的肩膀上,道:“其他的事,我不在意,可以事事都让着你,但唯有这一条,不行。”
夙湟默不作声地拂开他的手掌,道:“等你什么时候说话能说全说透了,再来找我谈这个吧。”
不欢而散。
汾坷拍了拍手上的灰,空气中尚还残留着幽冥花馥郁的香,他方还带着笑的面孔,变戏法一样的沉了下来。
凡为先天神灵,没有强大成顾昀析那样。
还是不要谈爱这种东西了。
麻烦,还容易把自己搭上。
多不值啊。
余瑶这几天,格外喜欢缠着顾昀析,他走到哪,她就要跟到哪,哪怕他进小禅房修炼,也会捧着一本书守着,在外边看得津津有味。
“莲花要变成牵牛花了。”顾昀析自己跟自己下棋,瞥了小尾巴余瑶一眼,淡淡地道。
“你嫌弃我了。”余瑶嘴巴往下一撇,眼里即刻就要涌出泪珠一样。
明知她最会这一套,顾昀析执棋的动作还是顿了顿。
门外,养熟的麻雀精报了有客人来到的消息。
余瑶往窗子外看了一眼。
又很快折了回来。
她从方才潸然欲泣的模样变化成太阳花一样的笑脸,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琴灵来了。”
琴灵和余瑶同为十三重天神女,其他几个都视她们为妹妹,待遇同等,一视同仁,唯有顾昀析,他不管神女不神女,反正在他眼里,除了余瑶,其他人,都是别人。
也因此,琴灵每次面对他时,都会下意识地绷着脸,汇报工作一样认真严肃。
“百花金帖?”顾昀析挑眉,伸手接了琴灵递过来的精巧帖子,随意瞥了一眼,懒懒散散地问:“劳你亲自跑一趟?”
琴灵看了眼余瑶。
余瑶便帮她将话说齐了。
“琴灵的意思是,让你在百花会上当个挂名评审。”余瑶见他眼皮都没动一下,只蹙着眉看着眼前的棋局,闪到他跟前伸手拦住了他的视线。
顾昀析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目光在小姑娘瓷白的脸庞上划过,冷清开口:“我不习惯掺和这些事。”
余瑶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了。
“百花会评审,一共十个位置,都是从六界才德兼备,德高望重的人中挑选着邀请,你身份摆着,不任个评审之位,也说不过去。”
“你觉得,我是对应才德兼备,还是德高望重?”顾昀析挑眉,似笑非笑。
余瑶:“……德虽然马马虎虎,但才还是有些的,这不刚刚还左右手对弈么。”
琴灵在一旁,险些没绷住笑。
余瑶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提醒:“你忘了啊,从前你没有沉睡的时候,每次也都会收到百花金贴。”
顾昀析皱着眉,回想了一会儿,伸手,摁在了金贴之上。
这是应下了的意思。
他对这些事没什么印象,但既然从前接了,那这次换琴灵做东,不接这个帖子,显得有些厚此薄彼,不给面子。
这些其实倒也没所谓。
主要是小莲花和琴灵玩得好。
许多事,诸如情感一类,都会和琴灵细说,比如余瑶喜欢穿白衣男子的事,也只能从她嘴里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