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虽然很冷,抱着小白就像抱着一个大暖炉一样,三春睡得香甜。
睡足了,醒过来。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只是四周更冷了。
三春从地面上爬起来四下寻找,发现小白背着手站在水潭边上,走进些才看清他正望着他们掉进来的洞口若有所思。
站到他身边,竟一脚踩到了潭水中,三春想要后退被小白抓住了胳膊。
“别动。”
锐利的鸟眼盯着洞口,眼见那里冰霜追逐而来,落下一片片雪花。随后涌动而来的冰块撞击的声音,就连三春也听得清楚。
银鱼们追进来了!
究竟是谁养的鱼,如此紧追不放。三春有些慌乱,没有阳光,仅凭她的灵力无法在这里催生树木,尤其是在这种封闭的空间中,怕是要任鱼宰割。
“抱紧我。”
小白的声音真好听。
三春顿时有了安全感,双手环抱在晓鸢白身上,害怕自己太紧张了手抽筋,又唤出长生把他们捆上一圈。
嗖一声,从上方落下一块石子砸进水潭中。洞中的声音逼近,晓鸢白抬起手。
黑暗之中,一条发光的银鱼利剑一样冲出来,照亮了整个矿洞。两人头顶一张弧形的保护罩打开,银鱼来不及改变方向,撞在坚硬的保护罩上,碎成冰渣。
头顶的的保护罩将两人连带着整片水潭都遮蔽起来,晓鸢白带着三春走进水中,耳边是银鱼冲击保护罩噼里啪啦的声响。
“咚!”一道金光击中了水潭底部的石头,砸出一个通道来。
两人顺着水流进通道中,冰冷的温度冻裂了保护罩,幸存的银鱼们紧追其上,所到之处光明照亮了暴露在空气中的晶石,洞中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金光在前头开路,三春屏住呼吸,紧紧抱着小白,原本不多的潭水,到了通道中竟然变深了。
击碎石层的声音停止了,金光回到晓鸢白身上,前方出现了光芒。
“咕咚!”小石子落进湖中。
清澈的湖水带着阳光的温度,三春看到头顶一片温和的光明。
“哈!”两人浮出水面,游向了对面石壁下的石子滩上。三春松开手,回身看那石壁,昨日她布下的植物墙已经有几株根系扎到了湖水中,上方的枝叶更是繁茂,被银鱼撞击产生的冰层也被阳光融化,只有下方一处被银鱼们撞开的洞口,稀稀拉拉的有几条细小的青藤在补缺。
水下又涌动起来,晓鸢白起身应对,三春也化出长生剑帮忙。
破水而出的银鱼像一团有生命的水一样,冰做的身体却异常灵活。经过在矿洞内外的消耗,仅剩的银鱼不到原先的二十分之一,不足为惧。
从水下升起一层水膜,围绕银鱼包裹起来,而后狠狠的撞击石壁,落下冰碴像下雨一样。
晓鸢白深吸一口气,彻底结果了这些追他不放的小家伙们。
清理干净,人也有些疲惫,许久没有进食,只喝点三春的血也顶不了多久。晓鸢白坐在地上休息一会,三春看着平静下来的湖面,有一条小东西朝他们游过来。
三春蹲下身等在岸边,举着剑时刻准备劈下去。
破水而出一条蓝色的小银鱼,在水面上划一个小小的弧线,“叭!”一声落在石子滩上,左右摇摆之间看到了三春,没有弟兄们壮大声势,银鱼呆若木鸡。
这只鱼看着有点傻的样子。三春捏起它的尾巴,把鱼提起来,它就变成了傻乎乎的冰雕鱼,一动不动。
冰做的身体比她的手掌还长一些,上面还有些花纹雕刻出尾巴、鱼鳞还有眼睛的模样,不过画风十分幼稚,雕工也不怎么细致,跟拿木棍子磨的似的,一看它们的主人就是一个手粗的汉子,一点也没有艺术天分。
捏着银鱼走到小白面前。
兴致勃勃道:“冰做的东西还挺少见的,我能把它拿回去摆着吗。”
罪恶的鱼头呲着牙对着疏于防范的三春虎视眈眈,小白答一声“不行”,一根飞羽针扎过去,扎透了鱼脑袋。
哎呀,失策了。
小鱼感慨一声,而后爆成了冰渣子。三春手里只剩个鱼尾巴了。
“银鱼会给它的主人发去信息,被神知道我在这里,你也会跟着倒霉。”晓鸢白一身金边白衣修补完成,白衣如雪,金色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光彩。三春却全然看不见,盯着手上的鱼尾巴若有所思。
摸着冰凉,她却不想放开。良久才发现,不是她不想放开,而是冰黏在手上了。
惨兮兮的鱼,还有无辜的她。
太阳升高些时,紧闭一天一夜的议事阁门终于打开了。季青临喝一口热茶缓解疲惫,辞别仇战走出阁门,走到宫门边,站在外头的小九瞪着黑眼圈望见了大人,大张着双臂引他注意。
“何事如此惊慌。”
事情耽搁了那么久,小九也觉得自己没用,小声说:“三春小姐她……去乌矿山了。”
听到三春的名字,季青临不由得紧张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她去那做什么?”
“昨天早上的事了,因为守在传送门那边的人退回城来,带回了一片奇异的羽毛,晓得本想拿给您看,半路上却被三春小姐拿走了,急慌慌的就去了乌矿山。”
“现在还没回来?”
“我昨天托人去三春小姐的住处问了,说是没回来。今天一早又托人去问,一会就来信儿。”
话音刚落,天上落下一个身影,脚踩月型弯刃,触地之时擦出火花,火急火燎停在季青临面前。
刚停稳身子收起逐月,任焰一把抓住小九的衣领,气道:“什么意思?师父她昨天没有去季府!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小九踮着脚尖,赔笑道:“您先消消气,是我的不是,但我昨日托人去问过,想必是您那里的人没有传达给您。”
“行了,任焰。”季青临叫住了生气的任焰,“我们还是快去乌矿山看看吧。”
风吹过,云彩遮蔽了太阳。
春日的雨总是来的缓,日光还未完全消散时,风将雨吹到山前。山风轻摆,雨落树下,打落含苞的花朵随流水绽放。
一滴水落在三春鼻子上,她下意识拿手去碰,却不想鱼尾巴突然摆动起来,从中涌出的冰沿着他的手指往上攀爬,瞬间包裹了她整个手掌,刺骨的温度渗进皮肉。天空也被乌云遮蔽。
“小心!”晓鸢白急忙起身去碰她的手,飞羽针对着厚厚的冰层扎过去,三春也被突然冲过来的晓鸢白扑到了地上。
包裹手臂的冰碎开,手上倒是不冷了,只是感觉自己整个后脑勺都凉飕飕的。
原本从水中爬出来,身上就是湿漉漉的,好不容易被太阳晒了个半干,又来这下,她半个脑袋都泡在水里了。
半个脑袋泡在水里,头顶上又落下绵绵细雨,给她来了个两面湿得均匀。
天空中的乌云没有那种黑压压的压迫感,反倒带着墨色在宣纸上蕴染开的那种韵味,昭示着春日的烟雨蒙蒙。
三春仰望着天空的美景,还有从山外一点点出现在她视野中的两个人,继而整棵草都呆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任焰与季青临打着伞,御着各自的神武停在半空,原本焦急的心情没有被雨水打湿,反倒在看到这一幕后,凉了半截。原来从妖都里跑出来一天一夜不回家,是来这儿跟小白二人世界玩游戏了,果然,比起徒弟和哥哥来,长着羽毛的小胖鸟更受欢迎呢,真是叫人心凉。
你们听我解释……
三春想要解释,想要推开身上的小白,却连手都抬不起来。又来了,头顶冒芽的感觉,脑袋发热,张开嘴,连舌头都大了。
“窝……头……疼……”
留下这三个字,便失去意识,口吐泡泡晕了过去。在小白震惊的眼神中,她头顶的黄色嫩芽顶出一个小弧度,即使抱着人离开了水,也阻止不了小嫩芽破壳的兴致。
叮!金色传说!
不同以往的嫩绿,顶出来的小嫩芽是黄色的,还带着一圈金光闪闪的光环,像一根刚长出没多久的豆芽,跟它的主人一样,眼睛都没睁开。
季青临与任焰落下来,看到这景象也不由得吃惊。四周都在下雨,唯有小芽周围金光闪闪,在雨中映出了一道小彩虹。
长生草的香气飘散开来,三个男人齐齐愣住。
任焰都克制不住流口水,咬破了嘴唇,“这……怎么办啊。”
湿漉漉的女子躺在石子滩上,即便头顶两把伞,也不能改变她被水泡过的事实。说实话,三人从未把三春当做女人来看,忌惮的也不是什么非礼勿视,而是她身上这股“来吃我呀”的气息,放在普通人那里,就跟早餐的油条豆浆没什么区别。
虽然并非凡人,又怎么能抵挡这诱惑呢。三春身为长生草,虽长生不老,也深受这体质所累。
春雨打湿三人的衣裳。晓鸢白年纪最大,义无反顾,掏出药粉撒在三春身上。
“砰”一声,她的身体被白雾遮住,等雨水把雾气打散,石子滩上的女子不见了,只有一棵其貌不扬的草,在中心的位置,长着一枝与其他枝叶都不同的嫩芽。
从地上捞起长生草揣进怀里,小白也很疲惫,随手拿过任焰手上的伞飞起来,“赶紧回家吧,这雨今天是下不完了。”